安寧衛變得冷清很多，以往三五成群邊走邊侃的將士都不見了蹤影。
“李頭兒，你病得真不是時候。”
譚虎沒精打采的在衛所裏溜達。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啥馬？”
“當我沒說。”
李銳沒想到自己本就不高的文化水平，居然還能有機會碾壓別人。
譚虎很鬱悶。
曹威和雷勇帶著足足一千五百餘人出了安寧衛，估摸著至多明日就能到關卡，然後縱馬馳騁沙場。
那得多暢快。
原本他都已經卯足了勁兒上陣殺敵，結果參戰的守備隻要三個，李銳不在其中，他自然也就沒了上戰場的機會。
譚虎不怪李銳。
他堅信，要不是李銳不巧走火入魔，肯定能擠進那三人的名單。
不見李銳當年打齊澤那小子跟打崽一樣。
李銳嗬嗬笑著。
他當然不會告訴譚虎。
不去巫國戰場，是他刻意為之。
安安穩穩的不就挺好。
“虎子，平安是福。”
譚虎撇了撇嘴：“李老哥，你不能這麽想，男兒七十，照樣是上陣殺敵的好時候。”
李銳補充道：
“我已經八十了。”
“.”
譚虎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李銳，無論年紀還是實力。
李銳：“對了，曹將軍他們去了巫國，巫國那些逆黨可能伺機報複，商路你多帶些人盯著，人手我已經跟盧大人說過，直接去要人就行。”
“好咧。”
譚虎頓時兩眼放光。
上不了戰場，那殺幾個虞國境內的小賊，也算是過把癮。
望著譚虎興衝衝的跑走。
李銳笑著搖了搖頭：“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遙遙望向南方。
他仿佛已經看到屍骨埋沙的戰場。
這一次，可不僅僅是安寧衛，甚至都不僅是安南鎮，還有劍川鎮也參與其中。
袁總督親自坐鎮的大事，怎麽可能小了？
說句不好聽的，兩萬人以下的都叫小打小鬧，都不值得那位袁總督上心。
曹威和雷勇不過是大軍中的一支。
此次虞國協助巫國平亂，動靜比他預料的更大。
虞國塔尖上那幾位看樣子是要借機把事情擴大，現在的場麵恐怕巫國朝廷都沒有想到。
這是陽謀。
虞國那位皇帝陛下恐怕早就想要插手巫國之事。
而且之前就已經嚐試過，隻不過礙於巫國新皇登基，這才不得不撤走。
現在又給抓住機會。
當然要狠狠薅一把。
巫國朝廷知道，但又能如何？
南疆戰事告急，他們也確實需要虞國出兵，雖說死的都是巫國子民，損失的都是巫國財產，但至少不是自己這邊的。
在取得最終勝利之前，什麽代價都是可以付出的。
這樣的情況很常見。
當年太祖皇帝逐鹿天下的時候，巫國其實也幹過差不多的事。
表麵上和氣，底下指不定罵罵咧咧。
還是那句話，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該死，廢物，廢物！”
巫國。
蠻骨城，城主府中，響起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袁高惱怒到了極致。
“莊仁和，等我回去，定要屠你莊家滿門！”
計劃原本進行得好好的。
血影老祖都已經請動九魂法王出手，隻需要想個法子把薑臨仙引出城，然後就能將其活捉，完成仙尊交代的任務。
現在可好。
莊仁和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關鍵是殺死他的罪名還被按在了南疆祁氏頭上，現在南疆祁氏忙於戰爭，無暇再顧及仙尊的任務。
他如何能不氣？
袁高好不容易才壓製住心中的怒火，逐漸冷靜下來。
他當然曉得，殺死莊仁和的不是祁氏的人。
莊仁和明麵上是虞國的知縣，可真正的身份是鬼冥教的奸細，現在鬼冥教與南疆祁氏合作，南疆祁氏沒理由對莊仁和動手。
袁高眼皮抖動：
“那殺死莊仁和的又會是誰？”
莊仁和不僅僅是知縣，更是五品觀海境的高手。
整個清河能殺死莊仁和的人可不多，或者說是屈指可數。
就在袁高思索時。
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袁先生，何必如此憤怒，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袁高循著聲音望去，就看到一個皮膚白皙、身穿一襲火紅長裙的女子款款走來。
身邊還有一個老者，正是祁瑞。
“祁夫人，此話怎講？”
袁高有些忌憚的望著眼前這個美豔女人。
綾羅夫人並不姓綾，姓祁。
是蠻骨城的城主。
在十年前，綾羅夫人還是城主夫人，後來城主死了，她就成了新的城主。
聽說，她殺了上一任城主。
消息可能是假，但綾羅夫人蛇蠍心腸，狠辣殘忍卻是真。
他這段時日待在蠻骨城已經見識到。
綾羅夫人：“一個衛所的參軍而已，到時候袁先生隻要把法王請來，我自有辦法將其引出，法王出手，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笑得那叫一個波濤洶湧。
袁高心中冷哼了一聲：
‘騷狐狸。’
綾羅夫人顯然是不打算先告訴具體他辦法。
這幾日，他已經與這綾羅夫人交過手，對方每每見麵綾羅夫人都會提及九魂法王。
他哪裏不曉得綾羅夫人的心思。
不就是指望著九魂法王來了，可以替她鎮守蠻骨城。
南疆祁氏是有高手。
但那些高手都在大城坐鎮，蠻骨城若是能有一個地仙強者坐鎮，必定能穩固一大截。
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到臉上。
“法王已經南下，不日就會來到巫骨城，還希望到時候夫人莫要食言。”
袁高淡淡開口。
想要活捉薑臨仙，光靠鬼冥教很困難，必須要南疆祁氏協助才行。
“自然。”
綾羅夫人烈焰紅唇微微上揚。
“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辭。”
說完。
袁高也沒興趣久待，轉身就走出了城主府。
望著袁高離去。
祁瑞這才緩緩開口：“城主，你當真有把握？”
活捉薑臨仙，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現在虞國的大軍距離蠻骨城隻有一百裏。
一百裏，對於虞國的軍隊來說，不過是一天的事情。而薑臨仙可還遠在千裏之外的清河，他實在想不到，要怎麽把薑臨仙引來。
祁瑞望著自己這年輕的祁家後生。
綾羅夫人算起輩分，都是他孫女輩的了。
但祁瑞卻甘心在蠻骨城裏做副手。
為何？
可不就是綾羅夫人生了七竅玲瓏的心思，也就是俗話說的，這孩子打小就聰慧。
而且武道根骨也好，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年僅二八就嫁給了當時已經三百歲的蠻骨城老城主，當時成了祁氏的笑話，沒想到人家不聲不響就坐上了城主。
從那以後就再沒有人敢嘲笑綾羅夫人。
‘真是見了鬼，祁氏男兒怎麽都扶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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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羅夫人臉上的笑容完全收斂，整個人如同一座冰山一般：“虞國，真當我祁氏這般好欺，定會叫你們付出代價！”
“瑞叔，你就放心吧。”
“大哥，我今日斬首三十，一切順利，盼得勝早歸。”
李銳望著手中的短短一張紙條。
這是寧中天隨軍報一起送來的。
自打去了巫國之後，寧中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一張紙條回來。
依照信中的說法，他在戰場上建功頗多。
現在已經累積了不下十幾個大功。
這對於守備來說，都說個不小的數字。
要不說戰場才是軍人建功立業、一飛衝天的地方，寧中天此去，光是斬敵恐怕就能賺幾十個大功。
如此數量的大功可就真是了不得。
當然。
李銳可並不覺得事情如寧中天信中那般輕鬆，要真如此簡單，那安南鎮還有朝廷一定會提高軍功的要求。
朝廷的東西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想賺，而且是在戰場上，就必須用命來換。
軍隊晉升快，甚至常常能看到二十歲的將軍。
殊不知。
這都是用命堆出來的，一個少年將軍背後，是無數的枯骨。
而且。
你怎麽知道少年將軍背後站的是誰？
少年，不要被表象給誤導，然後熱血上頭。
李銳將信拿給王照：“小照，將信送去天地盟，讓你大師兄交給黃盟主。”
“是，師父。”
王照點了點頭。
寧中天可不止是他的兄弟，與黃錘和費老三的交情更深，沒理由自己曉得了，卻不告訴他們兩人。
純當是報個平安了。
相處下來，李銳也能感受到。
黃錘和費老三已經將他當成了盟主，而寧中天則是兄弟。
對此李銳也沒什麽自怨自艾的，能維持表麵上的尊敬已經是很好，沒必要非得都處成兄弟，也沒這個道理。
時機不對，場合不對，這輩子就沒那可能。
見過同患難的兄弟，誰見過把上司當兄弟的？
三人雖然都是盟主，但李銳本質上就是兩人的上司。
李銳自認沒有人見人愛的本事。
前方不斷送來軍報。
都是喜報。
今日斬了幾人，明日又下了幾城，那叫一個勢如破竹。
這些都被張貼在了衛所的公示欄上。
叫留守衛所的人一個個看得眼紅。
毫無疑問，要是能勝得漂亮，到時候不止是戰場上的軍功，得勝歸來之後，皇帝一高興，說不定還會在賞一筆。
白撈的好處。
譚虎看了，更是眼饞的不行。
最近天天帶著人出去巡邏，可愣是沒碰見一個敵人。
氣得他直接帶人殺進山林，砍了好幾夥馬賊。
“李大人，薑長老請你去府上一敘。”
一個華清宗弟子敲開門。
起初的時候，安寧衛裏的華清宗弟子也不少，現在除了任職的那些之外，其餘的隻有在薑臨仙的府上才能看到。
“好。”
李銳點頭。
當即，就跟著那華清宗弟子去了薑臨仙的參軍府。
等他走進大堂的時候。
就看到薑臨仙正坐在太師椅上，薑嫣乖巧的站在一邊。
“薑頭兒。”
李銳行了一禮。
薑臨仙笑著擺了擺手：“就是找李老哥隨便聊聊，沒什麽上下之分，快坐，嫣兒，給李老哥上茶。”
李銳剛坐下，一陣香風襲來。
受寵若驚。
薑嫣給他沏茶，還真沒享受過這待遇。
薑臨仙：“李老哥，我前些日子去看望鐵前輩，他常常提起你。”
李銳心頭微動。
薑臨仙與鐵狂關係不錯，這一點他是曉得的。
李銳呷了口茶。
滋味一般，薑臨仙對享受之道一向不太注重，在清河一眾官員裏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幫了鐵前輩一點小忙而已，是鐵前輩人善，記掛著而已。”
薑臨仙嘴角微微揚起：“鑄仙兵，這功勞可實在不算小。”
李銳放下茶杯的手一頓。
‘這茶果然燙嘴。’
他就猜到，薑臨仙今日找他來，又是叫老哥，又是讓寶貝閨女沏茶，肯定不會是喝茶這麽簡單。
“都是鐵前輩手藝高超，我不過是盡綿薄之力。”
對於薑臨仙知曉仙兵這件事情，李銳並不覺得奇怪。
仙兵一事遲早要傳開。
薑臨仙提前曉得也並不稀奇。
可薑臨仙接下來的話就是語出驚人。
“李老哥，都是自家人，就不說兩家話.莊仁和，是你殺的吧？”
李銳心頭微驚，麵色沒有絲毫變化：“薑頭兒，我哪兒有那本事。”
薑臨仙嗬嗬一笑，也沒繼續往下問，對著薑嫣道：
“嫣兒，我房間裏藏了一壺酒，你去給我拿來。”
“哦。”
薑嫣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就出門去。
大堂裏隻剩下薑臨仙還有李銳兩個人。
薑臨仙自顧自的說著：“莊仁和的屍體我看過，乃是仙兵所斬。”
李銳眉頭一挑。
“李老哥放心，這事天下估計也就我一人能看出，痕跡我也已經替你全都抹除了，不會有人查到你的。”
李銳眯起眼睛，緩緩開口：
“薑頭兒，多謝了。”
薑臨仙微微一笑：“舉手之勞，而且我也早就想殺那姓莊的很久。”
兩人相視一笑。
然後聊了足足一個時辰。
薑臨仙喝了一口茶，長長一歎：
“李老哥，我三歲開悟，五歲練劍，同階從無對手，這常常感到迷茫，孤獨。”
李銳眨了眨眼睛：
“薑頭兒為何會做此感？”
薑臨仙眯起眼睛：
“我這人，隻要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想殺的人，最後也都能殺死，天驕隻能看到我的背影。”
“所以有時候我不禁在問。”
“自己是不是過於天才？”
李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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