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開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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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2章 做聖人,很痛苦的(請假一更)

    李野回到京城的第三天,王思宇等人的車隊返回了一分廠,然後就在輕汽公司內部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波。

    因為李野在展覽會上買了許多進口車,每一輛在這個時代都是惹人眼球的好物件兒,當然會引來一連串的閑話。

    “你們知道嗎?一分廠去了一趟滬市,買回來了十幾輛進口小汽車,各式各樣的都有,你說他們一共才幾個科級幹部呀?一人配兩輛都綽綽有餘吧...”

    “科級幹部憑什麽配小轎車?再說他們自己生產的麵包車也不賴啊!幹嘛還要再花外匯買別人的?”“這你們就不懂了吧?人家說了,這些進口的洋貨是買來“研究借鑒”的,要借鑒人家西方的先進經驗,補齊咱們自己的不足. .”

    “嘿,可真能瞎說,我這麽多年的老鉗工我還不知道?要想研究借鑒,那得把那汽車全拆零碎嘍,他們坐在屁股底下能研究個屁呀.”

    李野還真打算把這十幾輛車給拆了。

    雖然現在的一分廠,還不具備全麵逆向研究的技術能力,但是借鑒一些經驗卻是沒有問題的。王思宇等人當然舍不得了,他們從滬市一路把車開回來,對這些動輒大幾十萬的“豪車”稀罕的不得了,哪裏忍心把他們拆成一堆零件。

    “廠長,要不我們先研究一下他們的操控特性吧!這一旦拆開了......就裝不回去了.... .”“大幾十萬買的東西,是給你們兜風用的嗎?裝不回去了?廢話,要是能裝回去,我還用你們這些技術人員幹什麽?

    認認真真的給我拆分研究,什麽時候琢磨透了,我一人獎勵你們一輛新的,歸你們個人所有.....”沒人不舍得了,大家都知道李野這人一顆唾沫一顆釘,隻要自己完成了任務,那獎勵從來不是虛的。一輛進口車大幾十萬啊!能換好幾套房子。

    獎勵到手,那就發了。

    陸知章知道了李野的打算之後,忍不住的調侃道:“李野,你要是把這十幾輛車全給拆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罵你暴殄天物,

    要知道他們很多人一輩子努力往上爬,就是想擁有一台自己的配車,咱們上次給職工獎勵小轎車的事兒,就讓他們各種嫉妒各種不滿意了,你這次倒好,直接拆了... .”

    “哼哼~”

    李野哼哼兩聲,嫌棄的說道:“我覺得要是不拆,才有人找我的麻煩涅””

    果然,王思宇等人這邊剛帶著車隊回來,牛紅章就在會上對著李野發問了。

    “李野同誌,你在滬市展覽會期間,花費五百多萬購買進口小汽車,這麽大的采購行為,有沒有按照規定審核、批準?

    就算你們一分廠的效益再好,這麽大筆的資金也不能由你一個人隨意支配,這是我們管理上的巨大漏洞和缺失..

    所以我建議針對大額資金的使用,建立完善的監督、監管機製 . .”

    李野一聽牛紅章的話,就知道他是要拉著總廠的那票人給一分廠“卡脖子”,這就跟一條河流上建水電站一樣,乍一聽目的是好的,旱季灌溉、雨季防洪,好心好意的保你平安。

    但這是在一個無私有效的管理機製之下的結果,如果水電站別有用心,等到建好了之後,下遊的阿貓阿狗都得受水電站的挾製,不聽話就不給你放水,

    不信你看看南邊某些國家,旱季不放水,雨季大開閘,讓你深度感受一下大自然的力量。

    放在牛紅章這裏也一樣,因為這兩年他的好幾次瞎折騰,總廠的幹部跟他本來已經若即若離了,但這一次如果監督機製成立,大家就都有了多一分廠“指手畫腳”的權利,

    有權利,就有好處。

    就算是跟一分廠“暗通曲款”的那些人都有些心動,因為到時候別人給一分廠使絆子,自己可以幫著一分廠拉偏架,豈不是幫了一分廠的忙,讓一分廠欠了他的人情?

    所以牛紅章的話還沒說完,李野就發現很多人互相眼神交流。

    李野觀察他們的眼神和表情,感覺牛紅章應該沒有提前跟他們溝通,所以事出突然,他們也都沒有準備。

    【老牛競然小心到這個地步了嗎?】

    李野心裏有些好笑。

    以前的時候,

    估摸著要是不得不舉手表決的話,他們是願意支持通過的。

    牛紅章說完之後,馬兆先就笑了笑,問向李野:“李副廠長,你有什麽解釋的嗎?”

    “有的。”

    李野平靜的道:“首先糾正一下,我在滬市參展期間,不是花了五百多萬,而是七百多萬,除了購買進口轎車的五百多萬之外,我還買了十輛依維柯中型客車. . . .”

    “嚅~”

    “嘶~”

    會議室內的好多人都驚訝的看向了李野。

    雖然大家知道李野“驕橫跋扈”,但是把花費七百多萬的大事件說的這麽輕鬆,還是讓人太意外了。但是李野接著說道:“但是我的行為並不違反規定,因為我在去滬市之前,就在一分廠的內部會議上通過了采購汽車進行研究借鑒的計劃,

    本來原定資金是一千萬以內,但是展覽會上的很多車沒有借鑒的必要,比如高檔的奔馳、巴依爾等等,所以錢就沒有花完...”

    【好嘛!敢情你還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哦“】

    李野繼續說道:“另外我之所以采購十輛依維柯中型客車,是因為要加強跟駐城生產基地之間的聯係,駐城方麵今年的效益很好,離不開一分廠在技術和管理方麵的支持,

    但是我們距離七百公裏,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來回不方便,很多派駐駐城的職工,已經有了思鄉的情緒而這款依維柯客車可以實現當天抵達,我決定開通定期班車,隔天一趟,讓我們跟駐城方麵的聯係更加緊密..”

    李野說到這裏,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的微微點頭,畢竟駐城車輛廠的發展速度太快了,

    雖然李野一開始就派駐大量管理幹部和技術幹部前往駐城,但是在這麽大的利益麵前,大家還是害怕對方“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甚至像京汽摩的幾個對外聯營項目一樣,到最後讓人家借勢做大,獨立出走。

    所以現在李野開通兩天一班的對向班車,加大京城幹部跟駐城方麵的流動性,今天派人過去學習,明天領導過去檢查,久而久之,大家才會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但是說到這裏之後,李野話鋒一轉,再次說道:“另外因為駐城項目的巨大成功,我們之後大概率還會接納其他類似情況的單位,

    所以我們要多開發新車型新技術,要不然等人家投靠過來之後,咱們教不了人家新本事,怎麽好意思給人家當師傅呀?”

    “嗯?”

    “他說這話什麽意思.. ...,”

    能有資格來會議室開會的幹部可都是人精,李野的話頓時引起了他們的各種猜測。

    總廠的邢科長跟一分廠的關係不錯,笑著問道:“李廠長,你說還有其他單位投奔過來.. ..是一分廠又要擴充嗎?”

    李野模棱兩可的道:“現在隻是有點意向,但我們總要未雨綢繆才好嘛!”

    牛紅章立刻說道:“李副廠長,說話要注意場合,沒有根據的事情不要在會上亂說。”

    李野剛想反駁,馬兆先卻淡淡的道:“我前天去部裏開會,部裏確實有這個意向,現在有三家單位希望合並加入我們,具體情況已經在研究之中,大家心裏也要有個準備.. . ..”

    “嗡~”

    會議室內頓時騷動了起來,很多相熟的人互相之間開始小聲嘀咕。

    馬兆先可不是李野,他是輕汽公司的總經理,他既然說有這事情,那就是確有其事。

    而且馬兆先還說了“讓大家心裏有個準備”,這就更惹人心動了。

    因為當初往駐城那邊派駐幹部的時候,總廠這邊是去了幾個人的,雖然外派到六七百公裏之外,但是職級卻是實打實的升了。

    而這次如果再有幾家單位合並過來,那麽肯定要多出一批蘿卜坑,大家熬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當一回有坑的蘿卜嗎?

    所以馬兆先開口之後,牛紅章剛才的提議就沒人提了,現在擺明了馬兆先和李野這邊的好處更大、更多,傻子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李野。

    陸知章跟李野對了對眼神,微笑著拿出了那摞舉報信:“我手頭有件事情. . . ..一直不知道怎麽處理,這都拖了好幾天了,實在拖不下去了,所以借這個機會聽取一下大家的意見.. . .”“牛紅章同誌,這是一些群眾針對你的舉報信,不知道為什麽投遞到我這裏來了,有些還是實名舉報,您要不....,先自己看一下?”

    陸知章把舉報信遞向了牛紅章。

    但是牛紅章卻沒接。

    他要氣死了,這種事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陸知章屬於不講武德了。

    【你說你讓我自己先看一下,那你這時候拿出來幹什麽?你不應該悄悄的送到我辦公室嗎?】【而且你是什麽身份?憑什麽收舉報信?你還懂不懂規矩?】

    “不用,我願意接受群眾的監督,你現在給大家念一下就可以。”

    “哦,那好。”

    陸知章笑了笑,拿起舉報信就開始念:“各位廠領導,我是總廠鍛壓三車間的李曉茂,我舉報牛紅章同誌給自己的親戚安排工作,

    他的親戚叫牛芬花,小學文化水平,卻安排成為計件員 ....她總是給我記錯績效件數,而且從來都是往少了記,我懷疑他不識數 ...”

    “各位廠長、副廠長、科長們,我是總廠總務科的張振明,牛紅章同誌要求我們派人給他的辦公室打掃衛生,可是他辦公室那麽多人,自己沒手沒腳嗎. ... ..”

    陸知章一口氣念了十幾份舉報信,把牛紅章的鼻子都氣歪了。

    就這十幾份舉報信裏,隻有一兩份多少有些說道,比如他安排自家小學文化的親戚當計件員的事情。這真不能怪他,因為內地的九年義務教育是從八六年才開始執行的,直到九十年代的很多地方都沒有完全普及,小學文化的比比皆是。

    而其餘的一些舉報,那更是雞毛蒜皮沒事找事。

    辦公室過年的時候大掃除,手下人犯懶,打電話找總務科要幾個人來幹活,這在哪個單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總務科得搶著過去幹。

    但是放在別人身上沒事找事的問題,在牛紅章這裏卻有著不小的殺傷力。

    因為牛紅章一直都是以“大公無私”和“勤勞儉樸”自居,經常拿著芝麻大點的小事,對著工人們展開思想教育,但是這種工作作風,對他自己的要求是極高的。

    【你整天教訓別人要勤勞,你自己不會擦窗戶嗎?你自己不會修板凳嗎?】

    這種事就怕別人跟你較真,隻是這麽多年來,沒人敢跟牛紅章較這個真,所以他自己都覺不出來了。但是現在被人點在了臉上,你讓他怎麽說?

    這時候,如果有人跳出來給牛紅章幫忙,直接嗬斥“簡直一派胡言,這件事要一查到底、嚴肅處理居心叵測的不良分子”,那這件事就過去了。

    但是可惜,會議室裏沒人開口說話,把牛紅章給架在那裏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李野都替牛紅章難過,他一直認為牛紅章這種工作作風,是非常痛苦非常殘忍的,這幾乎就跟聖人一樣,但凡有一點瑕疵,都會被人無限放大,以攻擊你以前針對別人的訓斥。

    所以李野從來沒有“嚴格要求自己”過,甚至他就算知道自己的一些小毛病,也沒有過分的改正,而是把工作重心放在了提高效益上。

    【嗯,我就是有點小瑕疵,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吧!但是我一白遮百醜,我能搞錢搞效益,你能告贏了算你本事。】

    但是牛紅章就不行了。

    一個整天標榜自己“儉樸為公”的人,突然被人指出各種小毛病,那麽他努力維持幾十年的“金身”就算是破了。

    【你自己都做不到,那麽你以前說的那些大話、空話,豈不都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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