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大人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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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來自帝國的小船

    夜色漸深。

    羅炎剛熄滅床頭的魔晶燈,正準備躺下休息,門外卻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

    “咚、咚。”

    希望不要是瑟芮娜夫人。

    羅炎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下意識地這麽想,但就他以往的經驗而言,那位女士恐怕是唯一一個他應付不來的惡魔一

    她完全不給他思考的時間。

    羅炎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識。

    他之所以能以人類的身份在地獄生存下來,靠的從來都不是超凡之力,而是還算好用的大腦。也正是因此,他極其不擅長對付這種手比腦子更快的家夥。

    相信不隻是他,費斯汀先生一定也因為瑟芮娜夫人的性格頭疼過不止一次……

    羅炎披上外套,走過去開了門。

    出乎他意料,站在門口的居然是米婭。

    她的身上穿一件深紫色的絲質睡裙,邊緣點綴著輕薄的黑紗,那頭剛洗過的粉發還帶著絲絲水汽,半幹的發梢貼在鎖骨處,身上隱約散發著柑橘香與夜露混合的清甜氣息。

    羅炎注意到,她的臉上仍掛著兩團羞赧的酡紅,顯然她並沒有從之前的尷尬中完全擺脫出來。老實說,他挺佩服她的勇氣的。

    發生了那種社死的事情,她就算消失一個星期沒有露麵,他都是能夠發自內心理解的。

    “有什麽事嗎?”見米婭一直沒有開口,羅炎主動打開了話匣說道。

    米婭的嘴唇動了動,眼神就像受驚的鬆鼠一樣,在睫毛下麵不安定的來回擺動……

    “那個,剛才……對不起。”

    她低著頭,雙手捏著一遝熟悉的魔術相片,邊角已經被她攥得卷起,像是在門外掙紮了很久才終於鼓起勇氣。

    “照片……還給你。”

    羅炎伸出了手,卻沒有將照片接過,而是垂眼看著她那微微發白的指節,輕輕拍了拍她那蓬鬆的秀發。“你沒有做錯事,為什麽要道歉?”

    “沒有……做錯?”米婭茫然地抬起了頭,無法理解這句回答,更沒有想到羅炎會這麽說。羅炎點了點頭。

    “那是你的寶貝,怎麽用是你的自由,既然你沒有分享給別人,我又能幹涉的了什麽呢?”“我,怎麽可能分給別人!可,可是……那畢竟是你的……”米婭紅著臉將視線挪開了,小聲說道,“你一定覺得我很惡心對不對……”

    “怎麽會?”

    看著快急哭了的米婭,羅炎笑著安慰了她。

    “人的XP是……嗯,我的意思是喜好是自由的。要說你唯一沒有做好的,大概就是被我發現了,而你的母親卻沒有給我裝作沒看見的機會。下次放在櫃子裏如何?這樣不但能避免意外,也能防止讓仆人們看見。”

    難怪他之前發現莊園裏的女仆們看他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想來米婭小姐的癖好在帕德裏奇家的莊園裏早就不是秘密了。

    不過,米婭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又或者是此時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了那包容一切的溫柔裏。她怔了怔,抬起頭,顯然沒想到他非但沒有責怪自己,反而貼心地幫她出了個合理的主意。那輕顫的睫毛上掛著朝露似的水霧,眸子裏晃動的不再是尷尬和惶恐,而是被溫暖填滿之後的動搖。“羅炎……”

    “怎麽了?”

    “沒,沒什麽……”正要說些什麽的米婭,忽然慌亂地將視線挪開了,剛鼓起的勇氣不知為何又偃旗息鼓。

    或許是因為是在自己家裏。

    也或者是因為父母都在。

    總之,在她看來並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羅炎將她的小心思和動作盡收眼底,卻隻是溫和的笑了笑,最後拍了拍那柔軟蓬鬆的粉紅色秀發,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

    “沒什麽那就晚安了……時間也不早了,祝你做個好夢。”

    “嗯……晚安。”

    短短的幾個音節居然咬到了舌頭,自覺丟臉的米婭“嗚嚀”地悲鳴了一聲,回過神來臉頰已經紅成了燒透的烙鐵。

    她記不得自己是怎麽逃走的了,隻一溜煙的功夫,她已經站在了自己臥室的門口,“哢噠”一聲關上了門,然後把自己丟到床上,以奇怪的姿勢翻滾了好幾圈,最後滾進了被窩裏。

    好想死

    啊啊啊啊!

    枕頭縫裏漏出了好幾聲怪叫,米婭恨不得將自己捂死在被子裏,卻又狠不下心。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隻放在她頭頂上的手,和那溫暖人心的笑容以及體貼的話語。

    一小時過去……

    旺盛的精力終於宣泄完,抱著被子的米婭喘了口氣,放過了快被揉碎的枕頭和自己。

    她趴在床上,勾著的小腿輕輕搖晃,一隻腳的拖鞋耷拉著,另一隻已經不知去了哪。

    看著攤開在床榻上的照片,那輕輕翹起的嘴角就像月初開在夜幕深處的芽兒一樣,掛著數不完的夢和糖果。

    “得找個櫃子把你裝起來……”她的食指輕輕戳了戳照片上那個已經不會動的“羅炎”,眼神中滿是寵愛。

    夜色靜謐,隻有牆上掛鍾的滴答聲在慢慢延伸,像是一根根細絲,一點一點纏住了心跳的節拍。等米婭打了個哈欠翻身準備睡去的時候,窗簾的縫隙恰好漏過了一縷微弱的光線。

    那是魔都紫晶穹頂的光芒一

    天亮了。

    天亮了。

    迦娜大陸的海灘上,白花花的海浪輕盈地拍打著灘頭,悠閑的就像踱步在岸邊的海鷗一一仿佛兩周之前的風暴就像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這片陸地似乎仍然被世界遺忘著。

    凱德森船長揉了揉眼睛,掀開遮雨棚的一角,頂著有些涼的晨風起了床,走去了屋子外麵。他的身上仍舊穿著那件被曬得發硬的舊外套,烤幹的汗漬甚至能擰出鹽渣……不過眼下的他也沒有閑工夫在意邋不邋遢的問題了。

    伸了個懶腰,他順著營地邊緣,踩著沙子走向夥夫的木棚。

    煮粥的大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渾濁的湯汁裏能看到幾粒糊化的麥子,牡蠣浮在上麵,旁邊還飄著幾根不知名的海草。

    夥夫遞給他一隻用椰殼削成的碗。

    “今天加了魚骨頭,味道應該比昨天好點。”

    “你這是昨天沒洗鍋吧。”凱德森一邊接過碗,一邊有氣無力地吐槽了一句。

    夥夫訕訕一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許多事情。

    吐槽歸吐槽,凱德森也清楚不是挑食的時候,很快喝的精光,甚至還打了個飽嗝。

    吃飽了,就該幹活了。

    他走到營地裏吆喝了一聲,把那些懶鬼們都喊醒,然後帶著他們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距離旅者號擱淺在這片陌生的大陸上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周。

    靠著蒂奇男爵送來的鐵錘、釘子、布料和木板,還有一堆“稀奇古怪但意外好用”的魔導器,他們總算在這片被風暴撕裂的海灘上,勉強搭起了十幾座能遮風擋雨的棚子。

    不再睡帳篷,已經算是天大的進步了。

    雖然日子依舊很難,白天有幹不完的體力活兒,晚上蚊蟲不斷,海水洗澡越洗越難受一一但日子總歸是有了點盼頭。

    人是一種適應性極強的動物。

    尤其是失去一切的人,很容易滿足。

    他們按照蒂奇男爵的吩咐,在海邊插了幾根木樁,總算是整出來個簡易的碼頭一一雖然那玩意兒撐死了能拴幾條破漁船。

    枯木港這個名字終於是應景了些。

    凱德森每每看到丘陵上的那座堡壘,便覺得不可思議。

    起初他覺得那城牆簡陋極了,現在隻覺得那簡直就是浩瀚洋上的奇跡一一能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蓋一座城堡,簡直太了不起了!

    要是那位大爺能順便幫他們把枯木港也給蓋了就更好了……

    當然,凱德森也隻是想想。

    他心裏也清楚,那座堡壘搞不好是科林家族在這片土地上數百年的經營和積累,而他們現在隻能靠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前天晚上的時候,凱德森發現自己一行人在這座大陸上並不孤單

    他們遇見了一群自稱潮汐一族的蜥蜴人。

    那些家夥有男有女,或者說有公有母,身上長著魚鰭和鱗片,有的還拄著魚骨拐杖一一正從山上朝著海岸線的方向遷徙。

    起初雙方都被彼此嚇了一跳,但所幸沒有演變成交火。對方很克製的沒有進入他們的營地,而他們因為男爵的警告,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也按捺住了動手的衝動。

    最後,大概是他們的領袖提出,希望用魚獲和珍珠交換他們手上的資源一一主要是那些朗姆酒桶。凱德森立刻答應了,反正裏麵的酒已經漏完了,不如順水推舟做個禮物,順便改善一下大夥兒們的夥食。

    還有那些珍珠,都是好東西。

    如果能帶回帝國,大概是能換不少銀幣的……當然,前提是他們能回的去。

    說來還有一件怪事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摸過姑娘的手了,凱德森忽然發現那些蜥蜴人長得也挺眉清目秀?並不隻有他這麽覺得,其他水手也都有這個意思……但對方顯然並不瞧得上他們,隻是交易完就離開了蜥蜴人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們離開之後便沒有了下文。

    凱德森將這事兒報告給了蒂奇,蒂奇卻說這種小事兒不用來煩他,他是男爵,是貴族,是地主……不是他們的爸爸。

    這家夥永遠都是那副傲慢的嘴臉,不過有時候凱德森卻也覺得,他可能本性並不壞?

    此人雖然總是一副貴族的做派,喜歡裝腔作勢,指手畫腳,強迫他們幹活兒,但比起舊大陸的男爵們還是好相處的多的。

    至少他沒用對待流民的辦法對待他們,至少幹完活兒之後的夥食真不錯,至少他們到現在為止都是在給自己蓋房子,解決自己的生活起居問題一一並且他們也並沒有因為那幾顆該死的樹而破產或者被吊死。這在舊大陸已經算是善良了。

    蒂奇老爺的善良不止如此。

    就在昨天,凱德森向他報告“棚戶區改造進展”的時候,蒂奇老爺拍著他肩膀,煞有介事地說道一“好好幹,小夥子,我一看你就是個窮鬼,開了一輩子的船也沒有一艘屬於自己的船。不過我不一樣,等你們把港口蓋起來,那些房子不但是你們自己,我還任命你當枯木港的總督!”

    “來自帝國貴族親自簽署的任命書一既然你是帝國的公民,你應該清楚它的含金量。”

    很搞笑不是嗎?

    這沙灘上就豎著一根破旗杆,哪來的什麽港口?

    而這男爵領雖然看起來似乎很大,但到現在他連一個村民都沒見到。

    不過縱使如此,凱德森的呼吸還是急促了。

    港囗總督……

    改變命運的機會似乎真來了!

    也正是因此一

    從那天之後,他變得比以前更有幹勁了,甚至不用蒂奇催促,自己便主動的早早起床,帶著弟兄們幹活兒。

    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到了中午。

    就在凱德森正要招呼著弟兄們吃飯的時候,一名水手忽然小跑過來,驚喜地朝著他說道。

    “頭兒!海麵上有船!”

    有船?

    凱德森微微一愣,臉上隨即露出狂喜,抓著他的肩膀便說道。

    “在哪?!快!帶我過去一不對!快去!先把火點起來!讓他們看見我們在這兒!”

    “他們已經看到我們了!”那水手激動的語無倫次,語速飛快的說道,“我看見了,他們放下了一艘小船,正在往我們這邊劃!”

    正說話間,海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條舶板,隱隱約約能看見船上坐著五個人,有兩支槳再賣力地劃著。凱德森匆忙趕到了海岸邊上迎接,正好看見那五個人從舶板上跳下來,靴子踏在了岸上。

    為首那人很快發現了他,略一整理衣領後便邁步走上前,身形挺拔、神情鎮定。

    “我叫德裏克,”他開口時聲音不高,但咬字清晰,是標準的帝國本土口音,“恩典號的船長。我們在風暴中偏離航道,損壞了尾舵,蒸汽鍋爐也出了點狀況,現在已經無法繼續航行。”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海岸邊隨風飄揚的旗幟,又看了眼凱德森那身沾滿灰土的外套,謹慎地說道。“我在船上看到了帝國的旗幟……請問,這裏是帝國的殖民地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身後四人都警覺地看著周圍,手不約而同地放在了距離槍最近的地方。

    凱德森站得筆直,下意識也正了正腰背。他在打量德裏克的同時,心中也在飛速的盤算著。這人說話有軍人的腔調,但身上穿的卻不是標準製式軍裝。衣料上等,扣子是銅製打磨,靴子擦得鋁亮,帽子也有點“炫耀”的味道。

    他不像是普通船長一更像是在軍中有一官半職,或者某位貴族的遠親。

    最重要的是,“恩典號”這個名字。

    常年跑海的老船員都知道:真正的商船,一般叫什麽“沙丁魚”、“鯨魚”、“雙桅號”之類接地氣的名字。

    像“恩典號”這種聽起來就像某位教士給船祝福之後取的名字,要麽就是軍艦,要麽就是某個大人物的玩具。

    凱德森朝海麵看了一眼,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遠處有一艘三桅蒸汽帆船的輪廓,看不清甲板,也不知道是不是裝了炮。

    讀出了對方眼神裏的警覺,凱德森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無非是擔心自己是被通緝的逃犯或者幹走私勾當的海盜。

    不過一

    這個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他清了清嗓子,學著蒂奇男爵的腔調,裝腔作勢的說道。

    ………沒錯,這裏是蒂奇·科西亞男爵的領地,歸屬於羅克賽·科林親王的殖民領。這裏當然是帝國的領土……看到附近的那個堡壘了嗎?那就是蒂奇男爵的城堡。”

    說著的時候,凱德森指了指不遠處的丘陵,那裏佇立著一座簡陋卻像那麽回事兒的堡壘,上麵隱約能看見幾門帝國製式的滑膛炮一一產自漩渦海東部兵工廠的型號。

    德裏克下意識地看向了不遠處的堡壘,微微愣了一下,隨後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

    “……科林親王?”

    這個名字他沒聽說過。

    “沒錯,科林家族在這兒經營有許多年了……具體我也不清楚,但事情就是這樣。”

    見凱德森如此篤定地說著,德裏克便鬆弛了皺起的眉頭,很快調整了臉上的表情。

    帝國的貴族如同星辰一樣密密麻麻,而親王這種“不是爵位的爵位”,雖然沒有到爛大街的程度,卻也不怎麽稀罕。

    畢競帝皇是不死的,他的孩子們卻繁衍了不知道多少代,沾親帶故的家族太多了。

    如果一個貴族有具體的公爵領,那他就會以某某公爵或者大公自稱。而如果他的領地不值一提,又或者不想引人注意,他就會用模棱兩可的親王頭銜作為身份的後綴。

    一個地處偏遠的新殖民地,有一位不知名的“科林親王”並不稀奇。

    考慮到自己需要幫助,他便不再刨根問底,語氣也跟著客氣了許多。

    “請您替我轉告蒂奇男爵,我們的人需要淡水和食物,最好有人能幫我們修船……”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我們不會讓你們無償幫助我們,我們願意以一個合理的價格購買……也請他看在聖西斯的份上通融一下。”

    眼看著來的這艘船也拋了錨,凱德森心中雖然失落,卻也沒別的辦法,隻能點點頭說道。

    “我會替您轉告,請您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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