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雅子攥著潘筠的手腕往外推,但潘筠五指收緊,她用盡全力也不能撼動半分。
她的護衛舉著刀衝過來要解救她,但薛韶隻是上前兩步,踢動地上的一顆石子,它咕嚕嚕的滾啊滾,滾進一個小坑裏。
霎那間,一層看不見的結界罩下,薛韶抽劍迎上去……
護衛們刀劍朝著潘筠後背砍下,但還沒碰到她就被一層看不見的結界擋住,刀當的一聲被震開。他們不會解陣,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蠻力破開。
於是他們揚起大刀就要再次砍下,而薛韶已經持劍迎上,一人戰十人。
潘筠慢慢收緊五指,大內雅子眼睛外凸,雙手因為缺氧而軟軟垂下,就在潘筠下一刻就要捏斷她的咽喉時,一團黑霧從她腳下快速升騰而起。
潘筠目光一凜,一道元力激出,直接震斷她的咽喉,急退兩步後,左手拇指指甲劃破食指指腹,在劍上畫好誅邪符便迎著黑霧而上。
“等的就是你!”潘筠欺身而上,和黑霧鬥起來:“不枉我掐著她脖子那麽長時間。”
大內雅子捂著咽喉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眼睛圓睜,嘴巴大張,想吸氣卻似乎吸不上氣的感覺,她身下匍匐著黑霧,不多會兒就將她整個包裹起來。
潘筠見它競然還有餘力救人,便加快了攻勢。
無聲的尖鳴爆鳴,對戰中的薛韶眼前一晃,差點站立不穩,他晃了晃腦袋才定住。
而對麵的十個護衛比他還痛苦,有的捂住腦袋,有的直接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潘筠走神一瞬,潘小黑爆叫:“喵”
潘筠瞬間回神,黑霧化成黑劍直衝她心口。
潘筠目光一厲,瞬間將躲藏在靈境中的功德金光抽出,迎著黑劍拍出一掌。
黑霧砰的一聲散開,包裹著大內雅子的黑霧迅速退走,和空中四散的黑霧快速連成一團,然後鋪天蓋地的朝潘筠撲去。
潘筠持劍直指天空,將天上還未完全消散的雷電引下:“雷光激電,霹靂震威。玉樞敕命,火急奉行。急急如律令!”
雷電啪的一聲朝她的劍尖劈下,一條雷電通徹天空,牢牢地凝於她的劍尖。
凶猛撲過來的黑霧一頓,偶爾急速後退。
潘筠已經雙手持劍朝著它狠狠劈去:“給我死!”
劍上的雷電急射而出,幾乎與大地平行,啪的一聲穿透黑霧,砰的一聲擊打在山口館的城牆上。城牆龜裂,偶爾石子簌簌而落,砰的一聲瞬間倒塌。
而黑霧在大內教弘的怒吼中被雷電擊得粉碎。
“不”大內教弘不能接受,這是大內氏的氣運,是他們家養了近百年的式神,它是要成長為神的!大內雅子捂著脖子從地上爬起來,大張著嘴巴看著。
通過黑霧的修補,她勉強能發出聲音來,但依舊沙啞。
見潘筠持劍回身望向她,她終於感受到恐懼。
她撐著手臂緩慢後退,沙啞的道:“你要是殺我,我便詛咒你,山神會為我複仇,你終將毀滅於此,永不得安息!”
潘筠:“你試試看。”
大內雅子見她不肯放過她,立即就起誓要詛咒她,但才開了一個口:“我以我命噗……”
她不可置信的轉動眼珠子,看到了自己癱坐著的身體,她從下往上看見她的手指微微一動,來不及做下一個動作便砰的一聲倒下。
她脖子上缺了一個口子,正咕噥咕噥的往外冒血。
潘筠微微側身躲開噴射而來的血液,伸手握住飛回來的劍,低頭對依舊眼睛圓睜的頭顱道:“誓言,隻要不立完,那就不成立。”
大內雅子已經沒有想法,她魂靈離體,不能控製身體,甚至不能控製自己的靈魂,一切歸於平寂。金光從潘筠眼底閃過,她看著它離體,又慢慢消散於空氣中,這才收起天賦神通。
她轉頭看向薛韶。
薛韶他們也停戰了。
倒不是他厲害,真的以一敵十打敗了所有人。
托黑霧爆鳴的福,他是躺贏。
潘筠從結界內出去,好奇的看他:“離得這麽近,你竟然沒影響?”
薛韶:“大概是因為我意識堅定,神誌清醒吧?”
潘筠點點頭,抬腳從地上橫躺著的護衛身上跨過去。
大內教弘被剩下的護衛團團圍住,他捂著胸口,呼吸好像破了的風箱一樣。
潘筠知道,她打壞他了,以現在的醫術,他活不了多久了。
潘筠站到他麵前,無視擋在眼前的護衛,視線直直落在他身上,嘴角微翹道:“你覺得他們能擋住我?大內教弘扯開護衛,在護衛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臉色灰敗:“你出手素來利落,這時候停下和我說話,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們大內氏的敦賀港和三條海船。”
大內教弘:“不可能!”
潘筠歪頭:“那你死族滅,我親自取?”
大內教弘冷笑:“你是漢人,而這裏是日本,敦賀港是日本最重要的港口,大明的勘合貿易、京都的轉運都要從這裏走,你就是把大內氏的人都屠了,你也拿不住敦賀港。”
潘筠冷笑:“我有山名氏。”
大內教弘心口一緊,麵上卻不顯露分毫,這一刻,他的腦子無比的清醒:“山名氏要是有用,我大內氏也不會越過他分了石見國半數土地,越過他成為京都的座上賓。
你是遠方的客人,隻怕還不知道吧,我大內氏已經正式被定為三地守護大名,與山名氏平起平坐!”這個潘筠還真不知道。
然後,山名氏真廢物啊。
這麽大的消息,山名氏竟然不知道。
哦,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但不敢,也不肯告訴她。
潘筠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我隻是借山名氏一個名罷了。”
“山名氏也守不住敦賀港。”
潘筠抱著劍道:“那我就用敦賀港和他換一個港口就是了,正好,我坐收漁翁之利。”
大內教弘:……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進入肺部,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他更清醒了些:“與其和山名氏換,不如我給你另一個港口。”
潘筠抬起下巴,示意他說。
“我把七尾港給你。”
【七尾港在哪兒?】在她的規劃裏,這是個聽都沒聽過的港口。
潘小黑就在自己的身體裏找,不過瞬間就搜索出來了,【靠近大森鄉,曆史上可以轉運石見銀山的白銀,但現在,至少在明朝曆史上少有記載,應該是個很小、很荒的海港。】
潘小黑在她腦子裏大叫:【潘筠,他耍你呢,敦賀港那麽大一個港口,他卻拿一個這麽小的港口糊弄你!】
薛韶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低聲和她道:“答應他。”
潘筠本來也要答應的,她不管港口大小,能靠近石見銀山便很值得了,但薛韶……
她略微一挑眉。
薛韶已經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在山名持豐拿出來的地圖上看到過這個地方,離我們要去的地方很近潘筠這才將目光落在大內教弘身上,沉聲道:“好,港口就換成七尾港,我們現在立字據為證,還要立哲!
潘筠道:“誰若違背誓言,子嗣斷絕,來世做草木、做牲畜,就是不能成人!”
好狠毒的誓言。
大內教弘渾身一震,臉色更加慘白。
對於養式神,還以邪法保自家氣運的人來說,他對誓言的效力是深信不疑的,尤其潘筠還是神道。大內教弘生怕被坑了,補充道:“我隻承諾把港口給你,但能不能守住,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你若守不住,不能算我違背誓言。”
潘筠冷笑:“隻要你大內氏不攻,我便算你們誓言完成。”
大內教弘咬牙接受。
潘筠補充道:“還有三條海船。”
大內教弘心滴血一般,還想討價還價。
潘筠放下抱著的手臂,劍尖刷的一下抵在他的下巴上。
護衛們緊張起來,手緊緊地握住刀柄。
潘筠:“我的耐心有限,你確定要和我再討價還價?”
大內教弘:“三條海船占了我大內氏一半的海船,族裏不是我說了算的。”
潘筠用劍抬起他的下巴,微微側身讓他可以看向她背後的遠方:“你讓人去偷襲山名氏的軍隊了吧?你可以猜一猜,最後越過田埂過來的,是你的人,還是山名氏的人?”
大內教弘呼吸急促起來。
潘筠輕笑道:“大內教弘,我隻是要你一個港口,三條海船而已,而山名氏,他要的,是完整的石見國,是石見國再沒有大內氏。”
大內教弘雙眼通紅的看著潘筠。
潘筠直直地看進他眼裏,輕聲道:“我與山名持豐是盟友,他們要是過來,我可是不好背盟的。”倒在地上的內藤弘矩也忍不住出聲催促道:“家督!”
大內教弘狠狠閉了閉眼,沙啞著應下:“好!”
潘筠滿意的收回劍,當即讓內藤弘矩立約。
潘筠在倒塌下來的城牆下挑了挑,挑出一塊比較平整的磚石,腳一踢,磚石就淩空飛去,啪的一聲落在大內教弘身前。
潘筠拿出兩個碗,將劍插在石頭前的地上,和大內教弘一起立下毒誓。
左手拇指劃開的指腹還未愈合,潘筠一狠心一咬牙,拇指指甲又劃了一下,擠出三滴血來,看向大內教弘。
大內教弘抽出一把刀來劃開手腕,朝碗裏滴下血,倆人的血混在碗裏。
潘筠便做法,將誓言敬告天地,然後舉碗將血全部敬於天地。
隨著誓言,血滲入土中,潘筠和大內教弘的手腕上便出現一截淡淡的血絲。
潘筠擼起袖子看了一眼,滿意不已,和大內教弘道:“告訴你的子孫後代,不論是否為你嫡係,隻要是繼承了大內氏家督的位置,這個誓言就會過渡到他身上。”
潘筠衝他眨眼:“族親同樣適用,你代表的是大內氏,可不是個人哦。”
大內教弘沉著臉道:“你放心,我是守諾之人,也請潘道長守諾,帶人離開。”
潘筠錚的一下將劍回鞘,抬起下巴道:“我也很守諾。”
她招呼薛韶:“我們走!”
“等等,”大內教弘叫住她,沉聲問道:“潘道長這次來日本,是為了搶海港,還是為了菊池家的藏寶圖?”
潘筠歪頭,冷笑道:“你怎麽不問,是不是為了報仇?”
大內教弘內心一痛,疼得幾乎窒息。
潘筠擊碎他的幻想,冷笑道:“我們來此,是為了報你們劫掠屠村之仇,海港和藏寶圖,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
潘筠幹脆回身,目光掃過所有人,包括隱藏在城內觀望的倭人,用倭語高聲道:“誰再敢劫掠我大明,殺我同胞,便是隔海遠國,我亦殺之!我大明官兵、俠士同擊之!”
所有人心頭一震,默默移開目光,不敢與她對視。
潘筠目光掃過地上躺著的陶弘護,對大內教弘道:“將他的人頭送到山名氏給我。”
大內教弘臉色鐵青,卻不敢反對。
大內雅子去大明的事他知道,甚至是他請她去的。
現在潘筠放過他這個罪魁,自然要拿一個人來平息大明的怒火。
大內雅子是一個,陶弘護是另一個。
他是大內教弘的心腹家臣之一,是護船將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交代了。
大內教弘閉了閉眼,可這樣一來,不免寒了家臣的心。
可刀懸於脖頸之上,由不得大內教弘選擇。
潘筠牽著薛韶越過田埂回去,等走遠了,薛韶才問:“那誓言對你…”
“沒有影響,”潘筠一派輕鬆,快樂的道:“我是出家人,本來就不會有子嗣後代,我活好這輩子就行,下輩子的事就交給下輩子的我吧。”
薛韶:……我是問,你應該不會違背誓言吧?那誓言應該對你沒有束縛力。”
潘筠一想還真是:“大內教弘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我們這一趟仇算報了,我轉身這一走,的確完成了誓這麽一想,潘筠更高興了,大搖大擺的往前走:“你說的不錯,這誓言對我沒有束縛力。”潘小黑嘲笑道:“你剛才不還想著違背誓言的後果嗎?還推給了自己下輩子,萬一你下輩子還是你自己呢?”
潘筠:“我這麽受老天爺喜愛嗎?活了一輩子又活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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