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轉身回到洞府之中,一撩後襟,坐在主位之上。
過了一會,李青山快步走了進來,深深拜下,恭聲道:“師父喚弟子前來,有何事吩咐?”
陳淵神識從他身上掃過,微微一笑:“看來為師閉關的這幾年,你並未放鬆修煉,修為進步不小。”
李青山正色道:“弟子謹記師尊教誨,從不曾有半分懈怠。”
陳淵暗暗點頭,他回到九仙洲後,賜下了不少靈石,李青山不缺修煉資源,隻要勤勉修煉,進境自然不會慢到哪去。
三十多年過去,李青山現在氣機清正凝厚,根基紮實,已經隱隱觸及結丹中期瓶頸。
即便是與十大宗門的真傳弟子相比,修煉速度也是不遑多讓。
八年之前,陳淵回到仁州,並未見到李青山,已經外出遊曆。
直至六年之前,陳淵修煉之餘,引星光灌體,才看到李青山發來的傳音符,當即召見了他,傳道解惑,數日之後,方才重新閉關。
現在他將所有丹藥全部煉化完畢,是時候出關了,便再次將李青山喚來。
陳淵笑道:“為師麵前,不必拘禮,坐下說話。”
“為師不日即將遠遊,這六年來,你在修煉中有何煩難不解之處,盡管說出來,為師自當一一為你解答。”
李青山麵露喜色,恭恭敬敬地坐了下來,身軀筆直,恭聲道:“弟子確有一惑不解……”
師徒二人一問一答,日升月落,兩天之後,方才停下。
隨著李青山修為提升,修煉中遇到的疑難阻礙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精深,陳淵指點起來,頗耗時間。
而且李青山畢竟是劍修,陳淵作為體修,無法傳授他神通秘術,隻能稍加點撥,宛如隔靴搔癢,效果不佳。
陳淵忽然想起了曾在青康山脈中,與自己有過交手的葉聞笛。
此人身為藏劍宮真傳弟子,於劍修一道上,天賦異稟,資質也是極為不凡。
早早便修煉到假嬰境界,在元嬰魔修手中逃出生天,一手命劍之術,堪稱驚才絕豔。
陳淵也是依仗真靈之力,方才將他擊敗。
而葉聞笛落敗之後,曾邀請陳淵前往寧州藏劍宮做客,言語之中,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陳淵對葉聞笛也頗有好感,明明是天之驕子,但敗給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修之後,依舊坦蕩磊落,寵辱不驚,一顆道心極為堅韌。
他無法教導李青山劍術,何不讓李青山往寧州一行,向葉聞笛請教一番?
思及此處,陳淵也不拖泥帶水,當即開口:“如今你已經結丹,所修劍道神通,越發玄妙。”
“為師不通劍道,至多在修煉之法上,為你解惑答疑,卻無法傳授你神通秘術。”
“不過為師與藏劍宮的真傳弟子葉聞笛,曾有過一麵之緣,結下了幾分交情。”
“他如今應該已經結嬰成功,你可往寧州一行,請他指點一二,日後再修煉神通秘術時,也能容易一些。”
李青山驚訝道:“師父竟然識得葉真人?弟子在息州時結識的藏劍宮羅道友,屢屢提及葉真人,言語之中,對他推崇備至。”
陳淵有些意外:“葉道友現在如何了?”
李青山答道:“據羅道友所言,葉真人百年前已經結嬰成功,天象驚人,劫數浩大,哄動宗門。”
“葉真人穩固境界之後,就殺入息州,將當年追殺他的元嬰魔修一劍斬殺,威震息州魔道。”
“羅道友說過,葉真人修為雖低,但一手劍道神通,已經不弱於藏劍宮元嬰中期的長老。”
“日後成就大修士,接任藏劍宮宮主之位,也不在話下。”
“若是能得葉真人指點,弟子於劍道上的一些疑難之處,定能迎刃而解。”
陳淵微微頷首:“事不宜遲為師這就手書一封,你持信簡前去,葉道友應當不會將你拒之門外。”
說罷,他翻手拿出一枚玉簡,神識探入其中,留下了幾句話,然後遞了過去。
李青山急忙起身,雙手接過玉簡,鄭重地收了起來。
陳淵沉吟片刻,又道:“為師當年與葉道友切磋一場,僥幸勝了一招。”
“雖說為師與葉道友惺惺相惜,但畢竟有過鬥法交手,你切不可有失禮之處。”
李青山目中閃過一分訝色,當即應下:“弟子遵命!”
他心中腹誹,那羅懷遠把葉真人說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神仙人物,什麽同階無敵、化神之資、劍仙再世,沒想到竟然敗在了師父手中。
不過李青山又想到師父結丹中期時,就曾斬殺過元嬰修士,葉真人不是師父的對手,才在情理之中。
陳淵又叮囑了李青山幾句,讓他在外行走時多加小心,謹慎行事,方才讓他退下。
他沒有再賜予李青山靈石丹藥,各人有各人的機緣,李青山的路隻能自己去走,揠苗助長不是好事。
陳淵抬袖一拂,洞府石門緩緩關閉,然後起身來到修煉室中,拿出太玄令,提純靈氣,打坐修煉,緩緩恢複因星光灌體所消耗的兩成真元。
由於此處沒有靈脈,天地靈氣稀薄,陳淵真元又格外精純渾厚,恢複速度極慢。
七天之後,丹田中的真元大海才重新變得充盈起來。
陳淵睜開雙眼,神采奕奕,將太玄令收起,站起身來,緩步走出修煉室。
如今他手中丹藥告罄,是時候再對妖族下手,謀取妖丹,提升修為了。
但現在距離金羽雕一族覆滅,僅僅過去了十幾年時間。
蛟龍、鯤魚兩族必定戒備森嚴,不是下手的好機會。
但除了萬妖海之外,還有兩個地方,聚集著大批妖族。
南州有那位神秘莫測的化神妖修庇護,陳淵不敢打主意。
但北邊的寒州妖族,卻要比萬妖海妖族弱了許多,更好對付。
陳淵現在隻需要三五瓶元嬰中期丹藥,就能突破後期瓶頸,寒州的九級妖王數量雖然不多,但若是全部擊殺,也已經足夠了。
陳淵念頭轉動間,緩步踱出洞府,遁光一卷,往北邊飛去。
但他剛剛飛出幾百裏,忽然眉頭一皺,遁速驟降,直至停了下來。
此處恰好位於一座繁華縣城之上,人流如織,但在陳淵神識覆蓋之中,並沒有修士身影。
他翻手拿出藏魂缽,並指一點,一道透明縹緲的神魂從缽中緩緩飛出,露出田遊的憔悴麵孔。
陳淵看著田遊,淡淡道:“田道友突然呼喚陳某,不知有何要事?”
就在剛才,藏魂缽中傳來田遊的意念,想要與他一見。
陳淵很是意外,自從他在田遊麵前亮出禦靈宗令牌,三十多年過去,田遊一直待在藏魂缽中,不見天日,也從未有任何意念傳出。
田遊還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但神情卻更加頹喪,雙目無神。
略顯虛幻的神魂微微佝僂著,仿佛一個被抽走了脊梁的人。
他慢慢抬起雙手,抱拳一拜,苦笑道:“在下過去不識時務,屢次冒犯道友,實屬不該,還望道友恕罪。”
“這藏魂缽中暗無天日,孤獨寂寞,生不如死,在下實在不堪忍受。”
“道友能否給在下一個痛快,在下感激不盡。”
陳淵眼神一亮,他將田遊神魂先後囚禁在玉瓶、藏魂缽中近百年,現在終於屈服了。
他微微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田道友現在醒悟,為時未晚。”
“隻要道友將那麵禦靈宗令牌的來曆和盤托出,陳某不僅不會再囚禁道友,還會為道友準備一具軀體,奪舍重生。”
田遊猛地抬起頭來,略顯模糊的雙目中露出急切之色:“道友此言當真?”
他被陳淵半死不活地囚禁了近百年,道心已經被消磨幹淨,隻求速死。
但若是有重新踏上修仙之路的機會,哪怕隻有一線生機,他也絕不會錯過。
陳淵道:“道友雖然曾經意圖劫殺在下,但也被在下囚禁近百載,算是扯平了。”
“隻要道友盡心盡力,將九黎派所謀之事說出,在下立刻為道友找來一具頗有天資的低階修士軀體,並助道友奪舍。”
“雖說道友浪費了幾十年時間,此生多半止步於此。”
“但隻要恢複元嬰修為,至少還能逍遙一二百載,豈不是強過就此坐化?”
田遊不再猶豫,重重點頭:“就依道友之言,田某絕不會有絲毫隱瞞。”
陳淵笑了笑:“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還請田道友再委屈片刻。”
說罷,他並指一點,將田遊神魂送回藏魂缽,然後收起此寶,身形一轉,飛回洞府。
他抬袖一拂,啟動陣法,快步走入修煉室,盤膝坐下,重新取出藏魂缽,田遊神魂緩緩飛出。
陳淵翻手取出那麵禦靈宗令牌,轉而看向田遊神魂,微笑道:“此麵玉牌到底藏著什麽隱秘,還請道友教我。”
田遊掃了那麵令牌一眼,沉吟片刻,開口道:“道友已經知道,這麵玉牌是禦靈宗長老的令牌,不知對禦靈宗又所知多少?”
陳淵斟酌了一下,緩緩答道:“據陳某所知,禦靈宗乃是上古之時,此界首屈一指的大宗巨派,精擅馭獸之術。”
“隻是在天地大變之時,禦靈宗卷入其中,不知何故,舉宗覆
滅,隻有貴派承襲了禦靈宗道統,”
田遊目露訝色:“沒想到道友竟對禦靈宗如此了解,不錯,禦靈宗鼎盛時期,遠在今日的十大宗門之上。”
“而禦靈宗之所以覆滅,乃是卷入了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戰之中。”
陳淵目光一閃,佯做不知:“不知是哪一家宗門,竟然敢對禦靈宗開戰?”
田遊搖了搖頭:“此事涉及到上古隱秘,田某也不清楚,對於那場大戰的具體情形,恐怕隻有本派掌門師兄才知曉。”
“但田某知道的是,禦靈宗覆滅之後,留下了三處空間秘境!”
說到此處,田遊目中露出向往之色:“這幾處秘境是禦靈宗豢養靈獸之地,無數年積累下來,其內靈獸血脈都極為強橫,在外界罕見無比,是禦靈宗能夠屹立不倒的最大底蘊。”
“可惜禦靈宗覆滅之後,秘境無人守護,其中兩處已經毀滅……”
田遊搖了搖頭,滿臉惋惜之色,看向那麵玉牌:“隻有一處禁製最為嚴密的空間秘境,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
“而禦靈宗長老的令牌,便是進入那處空間秘境的鑰匙。”
陳淵心中一動,田遊所言,和青袍陣靈的推測別無二致。
他口中的“空間秘境”,應該就是青袍陣靈所說的“福地”,就如洞虛山福地,也是空間秘境一樣。
陳淵故意露出驚訝之色:“那貴派豈不是早已占據了那一處空間秘境?”
田遊苦笑道:“若真是如此,田某就不會為道友所擒了。”
“本派雖然號稱繼承了禦靈宗道統,實則隻是開派祖師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禦靈宗開辟的一處秘窟,得到了部分馭獸功法和秘術,才創立了九黎派。”
“但禦靈宗真正的核心傳承,以及豢養靈獸的空間秘境,隻是在迷窟中的典籍中,有寥寥幾句簡單的記載。”
“故而本派創立之後,就一直在尋找禦靈宗的真正傳承,以及那三處價值巨大的空間秘境。”
“上萬年來,本派陸續找到了兩處空間秘境,可惜都已經毀去,失去了價值。”
“直至一千多年前,本派鍥而不舍,終於找到了那第三處依舊完好的空間秘境……”
田遊目中露出幾分回憶之色,沉聲道:“隻是這一處空間秘境的守護陣法太過強大,本派得到的秘窟中,又沒有留下破解禁製的方法,無法進入其中。”
“而若是強行破禁,就會將秘境毀去,秘境中那些血脈強橫的靈獸也會全部死去。”
陳淵眉頭一皺:“那貴派又是如何進入此處秘境的?”
田遊道:“從那之後,本派就四處尋找破禁之法,但也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隻好自行破陣。”
“經過先後三位陣法大宗師的努力,以本派功法神通為根基,失敗了不知多少次之後,終於創造出了一種破禁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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