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哢。
春風回暖,冰甲融化崩裂的聲音在巨大的洞穴裏回蕩,蔓延十丈的冰麵澄澈透明,冰水滴落到石筍上,盈盈反光。
半隻冰一樣透明的腳掌暴露在空氣中,順著半截腳掌往上麵看去,少女已經凍在冰裏,膝蓋被魚咬碎的地方沒有一絲血跡。
山外陽光穿透洞口,燭火不冷不熱地照著,誰都能看見少女冰一樣透明身體裏的所有器官,一條拇指大的鰟鮍還在她的腸子裏遊弋,同樣被凍結在刹那。
冰塊裏,與少女一般的屍體還有數百俱,有的盡是白骨,有的半骨半肉,有的栩栩如生,其餘不凍在冰塊內的,如同搭建鳥巢的樹枝,所有骨頭交疊在一起。
四月上旬,高山之上,天氣微暖,冰麵結滿白霜,瞧不真切白明哲要求清理幹淨後,大開洞門,五月的暖風吹拂進來,冰塊的透明度日漸變高。
這些皆是修行後,自冰河中打坐三天,以顯示如來藏的明妃。
明妃被大肆采補,身體精神本瀕臨極限,根本扛不住冰河的衝刷與寒冷,能堅持半個時辰亦相當少見,遑論是三天三夜。
隻有極少數的明妃能突破極限,真正顯示如來藏,成為另一種特殊存在。
哢哢。
又是一陣細密的崩裂聲。
今日的崩裂聲比以往都要密集,偏偏沒有人覺得有什麽異常。
前任族長白辰風的屍體躺在石台上,四肢針線密密麻麻,蜈蚣般扭動,所有人都仿佛忘了此事,偌大的空間內無一人駐守。
“嗬,嗬……”
死寂中傳出一點聲響,像一灘死水裏投下石子。
明明沒有人,偏有虛弱的喘息聲自洞穴之中回蕩,像一個破爛風箱。
從細微到粗重,從羸弱到強健。
一團黑氣自白辰風的屍體上縹緲氤氳,漸漸的顯化出人的麵孔,仔細觀察,從某些角度上分明就是石板上的屍體——白辰風!
黑霧如同粘稠的瀝青,不斷從屍體上剝離,又如真正的輕雲一般漂浮在空中。
整個過程不知經曆多久,黑霧中不斷有麵孔探出,似在深淵中掙紮,口中喃喃自語,又是好一陣,方才有邏輯清晰的話語從黑霧口中冒出。
“呼圖克圖,說的,沒錯。”
白辰風不斷地感知自身狀態,同時觀察石板上的屍體。
自己看自己。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讓他無數靈感迸發,更多的記憶從深處湧出,仿若頓悟一般,念頭若火星交織碰撞。
倘若一切如舊,說不得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同時。
一股濃厚的吸引力在遙遠的西方,大雪山之巔不斷地呼喚著他,如同來自母親的懷抱,溫婉可人。
無比玄奇。
“修行此法,煉化蓮種,魂靈可以回歸無邊淨土……哈,哈!母親,母親,多久違的感受,她死多久了,二百多年?”
那咬向白辰鴻朗的血口,絕地反擊隻是原因之一,然假若絕地反擊失敗,汲取生命力,完成精神轉生,正是原因之二!
縱使化身殘餘,亦可保持神誌清醒!
何等無上手段。
白辰風感到無比愉悅,沒了肉體束縛,羽化一般神清氣。
雪山的吸引力源源不絕,白辰風卻也不會輕易相信呼圖克圖的言語,他不打算呼應那股奇特的吸引力,而是打算蟄伏在冰鏡山上,尋到自己藏匿許久的精神寶物,那些積累,足以讓他以當年形態再存活二三十年,至於此後如何。
“車到山前必有路,二三十年,總不會一無所獲……”
“老族長要收獲什麽?”
泛起漣漪的湖水中投下第二顆石子,濺起了截然不同的漣漪。
“誰!你是誰?”白辰風悚然一驚,猛地回頭,隻見到一個模糊人影藏在黑暗之中,色厲內荏的質問,其後靈光一閃,假裝緩和語氣,“你是雪山呼圖克圖來幫助接引我去往淨土麽?”
他絕不想去往什麽淨土!
奈何眼下狀況不明,隻得先虛與委蛇。
“淨土?老族長恐怕回不了淨土。”
“不帶我去淨土?”黑煙抖動,白辰風故作惱怒,以示自己是個虔誠的信徒,“為何不帶我去淨土你大費周章的支開其它人,不是為了接引我又是為何?”
他一早注意到,自己能成功脫離,跟整個洞穴的人全部離開脫不了幹係,否則需再蟄伏許久,原本以為是巧合……
“當然是為了采摘大果。”
轟!
黑霧炸開,淹沒整個洞穴。
白辰風轉身便逃。
然遁逃到一半,白辰風愣在原地,茫然的環顧四周。
自己要幹什麽來著?
“族長要去往淨土。”
“對,去往淨土……等等,你是誰!你是呼圖克圖前來接引我……”
白家族地。
赫德班見到一個青年經過,眉頭一皺: “白錦程,族長教你駐守冰鏡山,無事不得外出,怎麽會在校場上?”
白錦程一愣,其後陷入沉思。
他怎麽會在校場之上?
府衙之外。
梁渠滯留冰玉蟾族地半月有餘,終於讓拔除暗樁的團隊發現蹤跡。
淩旋正為之高興,其後環顧一圈,眉頭大皺: “簡中義人呢?”
“同劉老大一塊收集消息了。”
“兩個人?”淩旋眉頭大皺, “不是說好至少有兩位臻象陪同?”
“沒事,淩哥,劉老大什麽實力,有數的,這都幾年了。”
“蠢貨!雪山邪僧能影響他,他焉能不影響旁人!”
“呼!”
人影吞吐黑霧,將哀嚎中的白辰風吞噬入腹。
走出洞穴。
看守靜室的白氏子弟大驚,正要質問,然下一刻,質疑的念頭頃刻潰散,潰散的瞬間,見到陌生人,再生質疑,其後再度潰散如此反複,目送人影離去,直至其消失,望著大雪山愣神。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得了族長命令。
偏偏適才短暫的幾個呼吸,什麽念頭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自己……剛剛發了呆?
“見鬼……”
村落。
簡中義同劉靖軒一並歸來。
淩旋當即將劉靖軒拉到角落。
至傍晚劉靖軒說簡中義壞了規矩,簡中義即刻鄭重道歉其後無事發生。
淩旋張望半天。
“今晚上收拾收拾,明日去見興義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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