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家叔侄二人分析溫故目的的時候,溫故幾人已經來到洪老爺子家中。
洪家這種家族成員較多的大戶家庭,家事也多,在外任職的回到家中,正是聯絡感情往來應酬的時候。洪老爺子也是諸事纏身。
這是年前溫故最後一次過來,下次就得年後了。
今兒外麵風有些大,老爺子沒在院裏練劍,而是在書房裏奮筆疾書。
何小弟沒能看到六十歲大爺雪天舞劍的場景。不過看到洪老爺子那狀態就知道,確實硬朗,不僅感覺不到垂垂老矣的頹態,反而比年輕人還有鬥誌。
書房裏,此時隻有師生二人。
沒去看老爺子在紙上寫什麽內容,溫故坐在一旁,見對方仿佛打了雞血一樣的精神狀態,大致猜到原因。待對方停筆時,溫故才問道:“通過了?”
“嗯!”
洪老爺子有力地應聲。
趙家允許辦書院,也給予支持。
“不過不設在現有的這些坊,另開一坊。”
老爺子跟溫故說起書院即將落地的位置。
溫故手裏有一幅城區坊市圖,聽著洪老爺子所說的位置,很快在腦子裏精準定位。
那也是一個空置的坊,靠近內層城牆,若是在坊市圖上看,沿中軸線跟景星坊幾乎對稱分布。分別在中軸線兩側。
“和我們景星坊離得近。”
溫故從景星坊步行過去要不了多久。
相比而言,洪老爺子就離得稍微遠一點了。
這一點對老爺子而言,完全不是事。別人坐馬車坐轎子,他老人家估計騎匹馬礙唱嗨沒一會兒就到了。再說,等學院建起來,教工宿舍肯定會也會建,到時候,以洪老爺子的事業心,很大可能會直接搬過去。趙家既然同意洪老爺子在這裏辦“岑苔書院"的分院,就會撥出一批錢糧物資建設,其中也包含“校徽"打造以後這城中,持“岑苔"劍的人估計會遍地走。
“什麽時候動工?"溫故問。
“等天暖之後,會挑選吉日開工。〃洪老爺子說道。
溫故則在心中想:這麽快就動工,說明老趙手裏額外的錢糧物資不少啊!可以再搶一點。
洪老爺子提起書院就興奮。
他跟溫故說,已經聯係了城中的幾位老友,先把圖書院的圖紙搞出來。
溫故也順著老爺子的話題,提幾個小建議。
不過,老爺子說著說著,麵上的興奮壓下,帶上幾分嚴肅。
為師者,知其心,然後能救其失也。
雖然沒有正式將溫故收為徒弟,但畢競是跟在身前學藝的學生,必要時也得提醒一下。
他看著溫故,說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這歆州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書院分院雖說是我來辦,但是隻要有心人去查,很快便會發現,這背後也有你的影子。”
溫故才來歆州城多久?
今年冬天才來,年還沒過呢,名聲已經傳開了!
能讓趙家賺錢的精明厲害商人,不是沒有。
能將各坊管理起來的優秀士人,同樣很多。
溫故給一部分人帶來的利益,同樣也擋住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鋒芒過盛,必傷其身。
“若風浪過大,可以來書院避一避。”
洪老爺子的意思是,讓溫故在這裏學書畫,協助辦學,收斂一段時間。
溫故起身一禮:“多謝先生!”
老爺子的好意他領了,話裏的提醒他也明白,隻不過…
這就鋒芒過盛了?
還沒咋使力呢。
溫故不打算收斂。
若起風浪,就找人在前麵頂著!
洪老爺子本以為,他提醒之後,溫故會心緒不寧,躁動不安。然而在畫畫的時候,似乎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
坐在那裏的年輕人,凝神靜氣,淡然揮墨,沒有半點浮躁和焦慮。
洪老爺子露出滿意的笑。
他最欣賞溫故的就是這一點,靜得下心,沉得住氣!
暗暗誇讚幾句,洪老爺子走過去,看紙上的畫。
老爺子臉上滿是問號。
這畫的什麽東西?
又看了會兒,覺得看明白了。
溫故現在畫的主要是兩個物件,一個是鍾。
青銅鑄鍾穩重端正,鍾磬之音清越深遠,正如君子之德,堅實不移,堅守本真。
圖中所畫的另一物,看上去像是一件布衫。
並不華麗,較為質樸,少了些許飄逸,多了幾分剛勁。
淳樸端正,君子風範!
洪老爺子捋須頷首。
等溫故停筆的時候,老爺子麵容慈和:“此畫可有取名?”
溫故:“金鍾罩鐵布衫!”
洪老爺子有一瞬間的茫然。
他不理解,但能感覺到,畫意似乎與他所想的不一樣。
“此話何解?”
溫故說:“隻是突然想起遊學時聽過的民間傳聞,兩種護體的功夫。”
洪老爺子不知道民間是否有這種神功,問道:“它能保你被邪物抓一道、咬一口,而不中邪嗎?”溫故想了想:“不知。”
..去!練劍!少想些民間真假不知的傳聞!”
一直到課業結束,溫故離開,洪老爺子待在書房看著溫故畫的這幅圖,沉思半響。
那小子究竟是畫的字麵意思呢?還是隱喻?
總覺得今天的提醒好像沒什麽效果。
景星坊。
何小弟滿腹心事回到公所,程知問他:“這次跟著過去,長見識了吧?”
何小弟真心道:“長見識了!”
這世間人心叵測,真假難料!
他並沒有說太多,直至第二日,陶三來公所麵試。
由於是溫故親自招的人,麵試也由溫故和周山一起。
初步考察過後,沒什麽問題,陶三進入實習期。
何大:我尼瑪!
剛入實習期,陶三還是很安分的,展現的也是自己正經有禮的一麵。
兩天之後,溫故把陶三叫過去。
先問對方在這裏適應如何,又問了如陶家這樣的本地居民的生活情況。
陶三謹慎回道:“今年比去年其實好很多了,今年每個坊發下來兩個煤爐子,一批蜂窩煤,還有一些救濟糧,節省些用,大家相互幫襯,能扛過去的. …….…”
溫故了解一下底層的大致情況。
“開春之後呢?天氣回暖之後,對你們來說最大的困難是什麽?"溫故又問。
陶三想了想,說:“天暖和的時候最大的困難.……大概就是砍柴吧。”
糧食物資這方麵,他們賣苦力其實也可以掙一些,聽說歆州的村子又分過去一批種地的,還發了農具,明年地裏能出產的糧食會更多。
但是如今各種疫病侵襲,在坊內公用的井裏打水也不安全,需要柴火燒水做飯。但歆州城附近幾乎被砍完了。
溫故點點頭。總的來說,水和柴火,還是大問題。
煤炭的供應依然有限,貧困坊供應的隻會更少。
水源的幹淨程度也無法保證。
“會好的。"溫故說道。
陶三在心中琢磨,溫故這話隻是安慰呢?還是透露的某些信息?
正想著,就聽溫故說:“年前景星坊會辦一次內部小宴,為了讓大家熱鬧熱鬧,公所打算找些人排戲,這個事你能不能接手?”
陶三一愣,趕緊回道:“沒問題!
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溫坊長果然是看中了我的演技!
還以為會安排什麽重任呢,稍微有些失落。技術難度太低,展現不出我卓越的才華!
雖然低於預期,但確實有活幹,陶三知道這是第一個考驗。
若是辦得好,轉正之後,他就是這景慶公所的一員了!
官方備案的那種!
陶三打起精神。
“人選方麵,就在景星坊裏麵挑人?"他問。
“不限製。你們本地有合適的人也可以推薦。”
陶三大著膽子道:“有的!男女老少都有,以前給人當過托兒,給人哭過靈,還會一點雜戲。比不上專業班子,但相比起一般人來說,還湊合。”
“你看著合適的就挑人,不超過九個。"溫故說。
本地人,家裏或許還能保存一些服裝道具還沒燒毀,正好拿來用。
沒有太多時間排練。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哪有那麽多精力去搞別的?
所以溫故沒給他們做複雜要求,讓陶三帶人挑選著民間比較受歡迎的表演,準備幾個節目。演出者管一頓飯,也會給酬勞,不過酬勞是以景星坊糧票支付。
陶三大喜。
管飯還給糧票呢!
他聽出溫故的意思了,這是給他機會拉拔鄉親。
連連給溫故保證:“我們一定好好準備,讓大夥兒看個高興!”
過年辦宴肯定是喜慶節目,搞點取悅人的戲目,唱點兒小曲。
貴人們肯定看不上,但是坊長也說了,就是給坊裏民眾們看的,大多都是平民,看個熱鬧就好。得到允許的陶三,跑回去挑人準備節目去了。
溫故看著坊裏的計劃表。
除夕那幾天,他不在景星坊,姨母姨父把他叫去趙家一起過年。
坊裏大家一起吃個年飯,他就得過去了。
趙家在除夕有一場家宴。
緊接著,在大年初一還有一場大宴,會邀請城中的各位權貴和大戶參加。
那幾天的宴會安排會比較緊,不便來回跑動,所以溫故會帶著鐵頭,直接住進趙家。
正好,新年禮物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趙家的家宴是其次,初一的大宴才是重頭戲。
那種場合,坐哪個桌是有講究的。
他不想坐“小孩"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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