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紛至遝來
尚不清楚這種和平安寧的狀況，還能持續多久。
人前失蹤的屠龍師、暫時無人能找到的瘸老七，山陰鬼市的本地勢力，以及試圖插上一手的超工委和萬仙朝會……想來還會有一場龍爭虎鬥。
一想到這裏，岑冬生心中有了幾分緊迫感，覺得要趁早抓住機會約妹妹過來。
眼前的和平是虛假的，隻能維持一時。
不發生混亂的前提是各方都能保持克製。這可能嗎？男人不抱希望。
他有預感，要是再度發生爭鬥，卷入的人數、戰爭的規模，恐怕會數倍於他與人魔的單打獨鬥——
那時，這座耗費心思建立起來的地下城將萬劫不複。
想來還蠻可惜的。
或許正是岑冬生的到來改變了曆史，讓這座本來有機會留存於世的民間最大咒禁師交易場所，成了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型危房”。
岑冬生不會因此產生愧疚感。
因為通往戰爭的引線，可能是被包括他在內的數人點燃的；但城市底下炸藥堆成的山，卻從一開始就堆在了那裏。
考慮到莫名其妙隕落的屠龍師，背叛城市的禁龍法設計者……衝突與矛盾的釘子早已打下，上一世隻是“恰好”沒有將鬼市炸飛而已。
“對了，你剛才說‘重建事宜暫告段落’？被我和那頭人魔破壞掉的街道，原來已經修複好了嗎？”
“哈哈，我們是咒禁師嘛。”
嶽思翰笑著回答。
“不止是戰鬥，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麵麵，包括在這種小事上都要做得比普通人更好，這才顯得我們厲害。”
“這話不錯。”
岑冬生對這種態度頗為讚賞，點了點頭。
要是咒禁之力隻能用來戰鬥，像姐姐大人那樣的人物，就不會堅定地認為由咒禁師階層統治的社會才是人類文明發展的下一個階段。
創造比破壞更具價值。
照這麽看，他之前是想岔了，山陰鬼市在上輩子可能同樣遭遇過破壞，隻是後來又被人所修複。
“你的這種技術，能和超工委共享嗎？”
“啊？”
嶽思翰瞪大眼睛，好像很驚訝。
“既然是您的要求……”
此事與增強勢力或掠奪財富無關，純粹是方便法門，鬼市一方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在岑冬生看來，這法門對於想要創造、統治和引領人類新社會的組織而言，頗有價值。
他記得上輩子的統治局就有類似的“事前/事後處理部門”。畢竟咒禁師們動起手來很容易產生大動靜，若是突然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區域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有“未經允許不得在城市內擅自動用破壞力評估在XI級以上咒禁”之類的規則，但一旦發生了與超自然有關的惡性事件，無論是犯罪方還是阻止犯罪方都會放開手腳，一場大戰再所難免。
所以，有關部門的職責就是在破壞事件發生前預警，快速反應，驅散人群、釋放結界、分割戰場，派遣專業人士處理，將損毀規模控製到最低；
另一邊，他們還得肩負收拾戰場責任，盡快修複附近環境內的破壞痕跡，這裏麵缺不了咒禁師的參與。
岑冬生對此一竅不通，重生者的經驗很難派上用場。但若是能吸收鬼市這邊的技術經驗，應該能讓知真姐的部下們更早抵達上輩子的進度吧。
……
“紀念日”即將到來的消息，影響到了鬼市的氛圍，處處掛起的燈籠，預示著不一樣的日子即將到來。
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並不都清楚鬼市有自己的節日，但他們中的大部分顯然不介意湊個熱鬧。
一周前，超工委的到來使得一幫新鮮血液加入；數日前，岑冬生與人魔的戰鬥趕走了一批人，卻又吸引了某些好事之徒與心思莫明的看客湧入，鬼市內部的形勢如蛛網般錯綜複雜。
就像這日子本身就是在緩緩揭開大戲的幕角，很快，山陰鬼市又迎來了第二件大事——
萬仙朝會的大當家，特等咒禁師，未來的降靈王，“神而明之”張是道親自來訪。
*
岑冬生是從姐姐大人那裏聽聞這個消息的，那時候他正躺在安知真的懷中，靠著女人柔軟豐腴的大腿昏昏欲睡。
充滿彈性的溫暖懷抱，知真姐纖長的手指在他的麵頰上輕輕撫摸，癢癢的，很舒服。
洋溢著安心感的氛圍本就讓人想念香甜的夢境，更何況剛才還有過一場“激烈運動”，消耗過精力……
“知真姐，我想睡了。”
“嗯，睡吧。”
經過一番風雨的女人麵色紅潤，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聲回答。她慢慢合上岑冬生的眼皮，另一隻手拿起了桌上的書。
安知真倒是還沒有倦意，打算陪男人休息上幾個小時。
“沒有別的事嗎？”
“你不需要操心，好好休息。”
指腹處傳來的冰涼，一點點撫開青年下意識蹙起的眉毛。
“真的沒事？那我就睡……”
“有倒是有，你真想知道？”
“……嗯。”
“剛才銀蓮向我匯報，說是探子那邊傳來消息，張是道打算親自過來拜訪，鬼市那邊的人已經知曉此事，準備迎接。”
安知真雖然不打算讓弟弟參與，卻也沒有隱瞞。
此言一出，正在享受膝枕的岑冬生頓時清醒過來。在女人略顯好笑的目光注視下翻身坐起。
“真的？看來他這是坐不住了？”
“是啊。我猜他是得到了某種確鑿的情報，或者鬼市內有人與他聯絡，再加上看到我親自來，所以才會做出這種選擇吧。”
“你打算如何應對？”
姐姐大人的回答輕描淡寫：
“還不清楚他的來意，我先調集些人手過來。”
“是做好開戰的準備了嗎？”
“這個說法可不太對，畢竟超工委的分部已經得到了鬼市一方的認可。”安知真笑眯眯地說，“我們現在不過是為了守護屬於自己的城市，提前做好防備工作罷了。”
“也是。”
岑冬生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屠龍師在當時的會議上正式否認與張是道有合作，甚至還直言看不慣萬仙朝會的做法，要選邊站的話隻會選超工委，我想他不至於在這種事上說謊，所以……”
男人沉吟片刻，很快得出了結論。
“——運營方中，有人背離屠龍師的想法，主動邀請了張是道。”
如果沒有邀請，那這就談不上“迎接”，而是不速之客惡意上門，鬼市如今的氛圍隻會變得緊張；
但是現在，萬仙朝會那邊用的是正式拜訪這個詞，並無敵意……起碼表麵上沒有。
岑冬生能理解鬼市中有人想投靠萬仙朝會的心情。
在這風起雲湧、危機四伏的年代，要是他攤上這種明明有能力卻不願為屬下遮風擋雨的領袖，也難免產生異心。
隻是……
這種決策等於正麵否決屠龍師的意見，打了他們自己當今老大的臉，不知道是鬼市運營一方的集體決策，還是其中某方勢力的獨走。
至少，就他對嶽思翰的了解，覺得此人不太會幹出這種激進行為。
這段時間的天寶閣確實有專門拉攏人的嫌疑，對岑冬生這種關鍵人物不斷釋放善意，不能說沒有別的心思；但嶽思翰本人處事圓滑，不至於明麵上與大老板撕破臉皮，更不會讓努力討好超工委的功夫失去意義——
是的，邀請萬仙朝會的領袖前來一事，不止是不尊重屠龍師，還有得罪超工委的一麵。
“安知真與張是道交過手”，以及官方與大型地方勢力之間關係緊張一事，他們在當時的會議上坦誠公開過。
“不錯。”
安知真微微頷首。
“那甩手掌櫃被屬下們暗地裏抱怨是理所當然。但違背他的意見，相當於是在打一位特等咒禁師的臉……嗬嗬，真讓人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女人勾起了唇，似是看熱鬧般，洋溢著有趣的笑。
“那個躲在地底下不出來的男人，若是聽聞此事，會做何反應呢。就我來看，他隻是對不在乎的事物不屑一顧，卻不是那種寬容大度的人……”
見岑冬生好像還在思考，安知真勸說道：
“好啦，你就別去想了。比起張是道，明天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嗎？”
岑冬生回過神來，微微頷首。
“嗯，你說得對。”
“不必在意他人，我們隻需做好自己的事。”
姐姐大人撫摸著男人的麵頰。
“若是能多來一個可靠又強大的幫手，就算是我，也會產生幾分安心感……”
*
正如二人猜測得那樣，萬仙朝會受邀請前來鬼市的消息傳出去後，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大概隻會發出一聲“最近越聊越熱鬧”的感慨；但在身處核心圈子的鬼市運營方內，此事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草芥子，你到底在想什麽？！”
原本隻是地師會內一位普通執事，如今卻逐漸成為本勢力代表和門麵的周瑞安，他用力拍著麵前的桌子，麵紅耳赤、出離憤怒。
“你為什麽要邀請萬仙朝會？你是打算背叛我們，引狼入室嗎？！”
總是一副和氣生財的表現，對誰都笑容恭敬的嶽思翰，此刻難得露出嚴峻的表情，他與周瑞安站在一起，明顯是在支持他對草芥子發難；
而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角落裏畫著豔麗扮相的女人，則抱著胳膊，似是嘲諷般看著麵前的男人們。
而身處他們對麵的，自然就是四方勢力中剩下的那一位——紙紮匠的代表，草芥子。
這位樣貌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此事與我家徒弟無關，是我的主意。”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會客室內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位個子矮小的老人，白胡子長長，額頭高凸，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他盤腿坐在一頭爬滿了青苔的石龜上，整個人的氛圍與現代風格的辦公室格格不入，就像是從仙俠演義故事中跳出來的人。
老人座下石龜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靈動非常。
“靈犀翁……”
周瑞安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紙紮匠的靈犀翁、天寶閣的首任閣主、陰戲班的大班主，都是受屠龍師本人邀請的鬼市第一代運營成員，分量不必多言。
剩下的幾位不再言語。靈犀翁是他們的長輩，對於非紙紮匠一脈的繼承人們而言，是類似“伯伯”、“叔叔”之類的存在。雖然已經退居二線數年，卻依然有著巨大的影響力，廣受成員的尊敬。
這等人物，卻選擇在這時跳出來……
“我們的會長，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靈犀翁的話語直白。
“我老了，唯一的心願，無非是希望畢生的心血能在我死後得以保留。如今的屠龍師已不再把鬼市放在眼裏，但他不在乎，我在乎。”
“師父的意思，是想在大老板逐漸退居幕後前，尋找一個真正能依附的勢力，能保護這座城市的人。”草芥子在一旁補充。
“……不，這不對。”
周瑞安咬著牙反駁。
“你們擅自違背我們領袖的命令，挑釁他的威嚴，是在挑起內亂！還說什麽保護——”
與此同時，又有個冷冷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還有件事，我怕你們忘了，所以姑且提醒一句……”
李蕊珠說。
“你們隻在乎大老板的意見，卻不在乎我們新的合作夥伴的意見嗎？”
眾人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
“夥伴……他們怕是一開始就打得吞並我們的主意吧？”
“那萬仙朝會那邊，難道就是來做慈善的？”立刻有人反唇相譏。
“可來都來了，又能怎麽辦？我們什麽都不做，一樣會被盯上。”
“這回既是張是道親自拜訪，要是大老板和安顧問那邊都沒有新的表態，我們能做的其實隻有一件事……開門迎客。”
……
鬼市管理們正為萬仙朝會的到來激烈爭吵。
在某個靜悄悄的黎明，無人知曉的角落。
岑冬生要去接一個人——
第四位特等咒禁師，即將抵達這座城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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