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呂陽仿佛從佛光中看到了浩瀚江西，看到了一座無邊禪林，古刹廟宇，密密麻麻的羅漢，僧眾正匯聚在一起，對著他叩拜，口中儼然念誦著同一個尊號：“禮讚光明遍照大日如來佛！”
“當——————！ ”
悠揚的鍾聲隨之響起，叫呂陽抬眉，目光落在那座殘破佛像，落在拱衛在其四周的五尊法相的身上。
它們沒有說謊。
【仙國道律】在上，如果它們所言並非實情，呂陽必然得到示警，他自身的神通玄妙也會生出感應。
‘它們是認真的……’
沒有欺騙，沒有隱瞞，真心想要求自己入主淨土，驅策億萬釋修，隻要他答應了，必然是錦繡前程。
不會有操縱，不會有陷阱。
隻要他答應五法相的請求，立刻就能入主江西，成為萬眾一心的那個“一”，成為最特殊的那一個。
執掌江西，卻並非世尊化身。
這是多少修士苦求卻不得的機緣？若是傳出去，別說築基了，就連真君恐怕都要為此而搶破了腦袋。
甚至連道庭道主都沒有反駁的意思。
這一刻， 【仙國道律】就這樣懸浮在空中，靜靜地等待著呂陽的回應，也讓呂陽明白了其中的隱喻：是了，道庭道主有什麽不願意的呢？我若驅策江西，道庭也是獲益方，這是一件合則兩利的事情……不愧是世尊，做事還是這麽滴水不漏，從來是和人互惠互利，不會真的把事情做到絕路上。
呂陽必須承認：他有些心動。
畢竟這是一步登天的大好良機，隻要他點個頭，江西釋修即刻臣服，他馬上就可以去嚐試求金登位！
屆時他坐擁道庭背靠淨土。
兩位道主替他站台，再加上至尊果位之威，哪怕他隻有金丹初期，也照樣能成為站在巔峰的大人物！
“施主，您究竟還有何顧慮？”
五法相再度開口，一臉真誠：“我等絕無虛言，世尊亦是誠心，請施主入主淨土，我等願任憑使指！”
“鏘鏘！”
回應他們的，是一道清澈的劍鳴，赫然是蕩魔真人，卻見他手持【不殺劍】，臉上的神情一片肅然。
和上一世不同，這一世的蕩魔真人提前展露出了【皆斬】劍意，此刻雙重劍意在他的身上交織，如陰陽均平，水火同流，將他的氣機不斷向上拔升，他的動作很慢，可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下了流動。
在場眾人，此時隻能眼睜睜看著蕩魔真人邁步走出，提劍，劈斬，從容至極地在五道法相中間穿過。
劍光平等地劃過了每一道法相的身體。
下一秒，那時間停滯的意象破碎，一切恢複流動，五道法相竟被同時攔腰斬斷，麵上露出驚怒之色！
“放肆！
霎時間隻見佛光湧動，剛剛被斬斷的五道法相竟上下粘合，頃刻間恢複了原樣，而後同時張開嘴：
“般若波羅蜜！”
五尊法相，各自念出了一個字，頃刻間竟是引動了萬千金光，使天地變色，萬事萬物都在極盡坍縮。
在釋土經文之中，般若代表“智慧”，波羅指向“彼岸”，蜜則是“到達”的意思，因此這五個字連在一起，就是“到達彼岸的智慧”，乃是淨土至高大咒，此刻被五法相念出，頓時顯化異象。
這種變化並不涉及法力，也不幹涉神通。
而是直至“位格”！
此刻，唯有五法相的位格在不斷攀升，而其他萬事萬物的位格都在墜落，此消彼長，仿佛在詮釋著一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位格拉開了絕對的差距，就連蕩魔真人在這種位格差距麵前也變得渺小了起來，不再具備半點威脅。
然而蕩魔真人見狀神色卻依舊古井無波，淡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秉道持義斬業劍】！
冷冽的劍光浮現，帶著極致的鋒銳，極致的殺機，甚至讓蕩魔真人那原本還算潔淨的衣衫瞬間染赤。
【皆斬】！
在這一劍下，沒有什麽是不能斬斷的，無匹鋒芒瞬間就摧垮了五法相聯手催動的“般若波羅蜜”咒。
劍光一閃，扭曲坍縮的意象重歸平靜，天地般的位格差距被平白拉了回去……終究不是真的位格，而是通過道法營造出的，不是渾然天成之物，就有破綻，而有破綻【皆斬】就能將其斬斷！
可即便如此，五法相卻笑了：
“阿彌陀佛……蕩魔施主，放棄吧，你殺不了我們！”
蕩魔真人不語，隻是再度舉劍。
見到這一幕，五法相臉色微變，頓了頓，話鋒又一轉：“就算你真殺了我們，又能改變得了什麽呢？”
“一切決定，都在煥明施主身上。”
它們已然看出了蕩魔真人的心思：顯然，蕩魔真人並不希望呂陽入主淨土，所以才想要斬斷五法相！
“淨土……”
蕩魔真人持劍而立，低聲道：“以一人之心，奪天下人之心，以江東萬民的不自在，求世尊一人的大自在……若論邪魔，江北還在其次，江西才是第一！投身淨土，縱成真君，又有什麽意義？”
這不是對五法相說得。
雖然蕩魔真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回頭，但呂陽很清楚這句話是對他說的，也是蕩魔真人的肺腑之言。
然而五法相見狀卻絲毫不慌，反而笑了：
“什麽邪魔…蕩魔施主著相了。”
“凡人？煉氣？不過是夢幻泡影罷了，築基雖然稱得上是人，但是想要成就大業，殺幾個人算什麽？”
“何況那可是【天上火】，至尊果位的真君啊，蕩魔施主可知道，以此成就的真君是有元嬰之望的！”
下一秒，呂陽的聲音幽幽傳來：
“前輩所言，晚輩極為讚同……”
“當真！？”
此言一出，五法相頓時狂喜，旋即二話不說，直接單膝跪下，朝著呂陽的方向五體投地行大禮參拜。
見到這一幕，蕩魔真人頓時心中歎息，他知道自己是一個異類，誠如五法相所說，什麽凡人，什麽煉氣，死了也就死了，魂魄轉世又是新生，如同莊稼地裏的韭菜一般，割了一批又會長出來。
誰又會在意呢？
‘當今之世，莫非隻有我會為了這些夢幻泡影之事而不妥協麽……也罷，無非是日後再多一位大敵。
一念至此，蕩魔真人便主動收起了劍光。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何況日後等他積蓄到了極致，將證【劍道果位】時，如果呂陽已經入主淨土，到時候雙方還是仇敵。
這一刻，蕩魔真人突然感覺有些無奈。
那是一種天下雖大，自己卻孑然一身，無一道友的無奈…然而他是劍修，拔劍出鞘之後便不會回頭。
想到這裏，蕩魔真人便打算轉身離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呂陽的聲音繼續傳來，字句鏗鏘：
“……但是我拒絕！”
蕩魔真人一愣，回過頭，卻發現呂陽正對著他微笑，笑容很燦爛，緊接著伸出手，朝著五法相一指：
“道友，愣著做甚？”
“我們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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