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她也不願意來看齊家人的臉色。
她站在大院的鐵門外,焦急的對保安說,“求求你,大哥,我丈夫住在裏麵,麻煩通融一下,讓我進去。”
保安大爺狐疑的問她,“你知道這是哪裏嗎?這是交通局生活大院!你跑到這兒來找你丈夫?”
他麵帶輕視,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
身穿半舊不新的毛呢外套,黑色褲子還算幹淨,隻是她布滿皺紋斑點的臉和手上的粗繭,暴露了她就是一個長年勞作的農村婦女。
柳江荷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她緊緊的抓著鐵門上柵欄,哀求道:“我丈夫叫齊為民,是資料科的科長,我有急事找他,麻煩你通融一下。”
保安大爺一聽,生氣了,齊科長的老婆他天天都見得到,那叫一個漂亮,這女人怎麽敢說自己是齊科長的老婆!
他不耐煩的嗬斥:“齊科長的老婆我又不是不認識,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樣子,竟敢來冒充她!快走!快走!哪裏來的瘋婆子!”
柳江荷一聽,愣了,齊為民還有一個老婆?但現在她沒有心思來想這個問題,靈秀的病可等不得。
她又拍著大鐵門哀求,“大哥,求求你,讓我進去吧!我女兒還急等錢救命呢!”心一急,眼淚就流出來了。
保安大爺看她哭了,也不好意思再罵她,說道:“現在還沒到下班的時間,齊科長不會在家,你在這裏等著,會碰到他的。”
柳江荷沒辦法,隻能在大門口等著。她靠在旁邊的樹杆上,眼睛不眨的盯著進進出出的人,這些人每個都麵龐紅潤,穿的光鮮亮麗。
她局促的挪了挪腳,似乎這樣,就可以把她那雙又髒又舊的黑布鞋藏起來。
十八年前,十歲的大女兒為了救當時才六歲的兒子,被車撞斷了腿後,她和女兒就很少能見到丈夫了。
她還記得當時在醫院裏,婆婆不耐煩的罵她:“不是因為你把孩子帶來城裏,這個賠錢貨怎麽會被車撞!
你一個沒見過世麵的農村女人,在城裏也住不習慣,好了就趕快滾回農村去,省得丟人現眼!”
這些年,她獨自一人在鄉下照顧殘疾的女兒,作為父親的齊為民很少回去看她們。
最近一次,還是在三年前,齊為民回去了一趟,還把剛收上來的新米拉走了一車,她們母女倆差點米都不夠吃。
她也不難過,雖然在鄉下的日子過得艱苦,但總比受齊家人的氣要好一些。
她隻覺得女兒命苦,斷了腿嫁不出去,現在還得了絕症,雖然醫生說是治愈的希望不大,但不管怎麽樣,隻要有一絲希望,她都要救。
看著天慢慢黑了,她忍不住又跑去拍大門:“大哥,大哥,齊為民回來了沒,我怎麽沒看到她?”
保安大爺從保安室裏走出來,不耐煩的說:“齊科長應該還沒回來,你再等等。”
柳江荷無奈,隻能又回到樹下蹲著,晚上,山城的冬天降了溫,她又餓又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陣男女的說笑聲傳來,她仔細看了幾眼,穿著黑西裝、頭發梳成三七分,紅光滿麵的男人,不是齊為民是誰。
他身旁還有一個燙著大波浪,穿著紅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兩人有說有笑的正要進大門。
柳江荷急忙衝了過去,一把拉住齊為民的胳膊,“為民!為民!”
齊為民轉頭一看,吃了一驚,急忙把人拉到一邊,眼神中露出嫌棄,“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過,叫你沒事不要來找我嗎!”
“靈秀生病了!我沒辦法才來找你!你快去醫院看看!”
“靈秀生了什麽病?“
“醫生說,是什麽肝癌晚期,搞不好會死的。”柳江荷說著眼淚掉了出來。
齊為民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先回去,我明天去醫院看看再說。”
“不行,你不去醫院也行,我身上沒錢了,你給我拿兩千塊錢,醫院還等著交錢。”
齊為民一聽,眼睛都瞪大了,嗤笑道,“兩千?你真敢開口!再說了,這麽晚了,你讓我去哪裏找錢?你先回去!”
“不行,你今天必須要把錢給我!”柳江荷著急了,交不上錢,就怕醫院把靈秀趕出去。
“你怎麽不講道理,這麽晚了,我去哪裏找錢,我沒有!”
說完,齊為民轉身就走,柳江荷急了,急忙衝上去拉住他,“不行,你今天必須要給我錢,要不靈秀就沒救了!”
“你別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齊為民不耐煩的說。
他看了看四周,有同事在往這邊看了。
“你給我錢,我就放你走。”柳江荷緊緊拽住齊為民的衣服不放,說什麽她今天都要把錢拿到手。
旁邊那個紅衣女子走了過來,說道,“江荷,你這樣在家屬大院門口拉拉扯扯的像什麽樣子,別人看了會說閑話的。”
柳江荷仔細一看,原來是齊為民的那個死了男人的小舅媽林淑琴,三年前就是這個女人跟著齊為民去拉走了她的一車米。
“你給我錢,我就放你走。”柳江荷沒理林淑琴,不依不饒也不放手。
齊為民臉色越來越黑。
林淑琴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我們回家再說,在這大門口讓別人看笑話。”
齊為民想了想,壓著怒氣低聲說道,“你放開我,我們回去再說。”
柳江荷想了想,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也就同意了。
她鬆開了手,跟在齊為民身後,回到了她丈夫的家。
站在玄關,屋裏璀璨的水晶燈、光潔的瓷磚地板,照映出了她一身的寒酸,她局促的絞了絞手。
她被丈夫隔絕在這優渥生活之外。
在無錢給女兒救命的這一刻,她心裏有了怨恨。
她柳江荷是他齊為民的老婆,可是他發達了,卻把糟糠之妻和親生女兒扔在鄉下,不聞不問。
“你快把錢給我,靈秀還在醫院裏等著我去交錢!”
她不願意在這樣的環境裏多待一刻,催促道。
齊為民進了家門以後,不急不緩地換了拖鞋,坐在了沙發上。
“這錢我沒有,就是有,也不會給你。”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