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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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111章 不能讓他光吃飯 不幹活(五千大章)

    第111章 不能讓他光吃飯 不幹活(五千大章)

    鎮撫司。

    新一科的春闈已近在眼前,沈臨毓和穆呈卿還在為永慶二十九年的舞弊案忙碌。

    那年是恩科。

    永慶二十六年末,巫蠱案發,牽連官員無數,人才著實不夠用了。

    恰逢二十七年正科,匆忙選了一批新進士填上,永慶帝又在二十八、二十九年連開恩科,算上三十年的正科,連考了四年。

    出問題的,就是二十九年。

    隻是,左看右看,二十九年脫穎而出的進士又沒有哪個像是庸才。

    穆呈卿手上的案卷,在過去幾月裏已經翻過好幾遍了:“那年的頭甲三人,一並進了翰林院。

    狀元郎初任修撰,榜眼、探花為編修。

    幾年過去,榜眼被榮親王的郡主招了儀賓,安心在翰林院做個侍講,另兩位踏踏實實的,去歲剛奉命修編完一套農書。

    那套書你我都看過,直白易懂,我這種完全不會種地的讀了都頗受啟發,那底下官府的農事官隻要不是個說不明白話的,老百姓應當都能聽明白。

    我也打聽了修編狀況,曆時四年,很是用心,兩人有能力,同僚關係也不差。

    怎麽看都不像是舞弊上來的。”

    穆呈卿說完三人,又說那些二甲三甲:“

    至今還有三十四人等缺、一天都沒有上任過。

    你說都豁出去砸錢賭命舞弊了,不會隻得一個進士功名就算了吧?

    上頭收了銀錢的,便是個九品芝麻官也得給人塞進去,等個六七年算什麽事兒?

    我要是那掏錢了的,我肯定鬧!

    而那些做了官的,有赴任後水土不服丟性命的,有在地方上勤勤懇懇做事的,還有幾個丟官的。

    這也都查了一遍了,官路平順、品級最高的是二甲第三名的江必生,在益州府當知府,去歲的考績為優。

    丟官的幾乎都是品德問題,那幾人寫文章一套一套的。

    雖然說科舉也講究運氣,有些實力一般但運氣極好的就是中了,但我們說的這些人怎麽也都是及格了,沒有哪個是湊數的。”

    舞弊一事,最大就是泄題,讓本不該考上的人中了。

    但舞弊得一時,文章能耐跟一世,這些進士近幾年的文章折子,但凡能搜羅來的,穆呈卿和沈臨毓都看了。

    沒有哪位離譜。

    “高老大人更多的是直覺,”沈臨毓道,“但從馮正彬那兒搜出來的證據看,禮部前幾年陸續有接過檢舉,說那年科舉有問題,全叫馮正彬壓下去了。”

    於是事情就僵持住了。

    正說著,元敬提著食盒回來了。

    穆呈卿揉了揉餓著的肚子,道:“你們爺一準說‘等會兒’,你還是直接拿去讓灶上溫著吧。”

    元敬道:“小的從廣客來買來的,正巧餘姑娘在,她給您炒了兩菜,又說湯是清早就燉的,味道正好,還讓小的另拿了饅頭,還熱乎著。”

    沈臨毓抬起頭來:“怎麽去廣客來了?”

    元敬深沉地看著沈臨毓。

    還不是他們爺三餐不定嗎?

    說來,得虧他去了一趟,要不然……

    穆呈卿在旁,元敬不好細說旁的,隻巴巴憋出了兩個字:“順路。”

    沈臨毓沒有信,但看著那沉甸甸的食盒,想到上元那夜煙花下笑盈盈的那張臉,到底沒有說出“等會兒”。

    “這裏不好收拾,去隔壁吃吧。”說完,他站起身來。

    穆呈卿一聽,誇張地倒吸了一口氣:“您今日竟然餓了?”

    沈臨毓瞥他一眼,問:“你吃不吃?”

    “吃!”

    美食當前,穆呈卿沒有再故意討嫌。

    餘姑娘的手藝,他還不曾嚐過,好不容易有機會,哪裏能錯過。

    元敬擺了桌。

    湯是黃豆豬蹄湯,豆子化開,蹄膀軟爛,備了醬汁,鮮中帶點辣。

    菜是雞腿肉炒蕈子,燒酥肉,方便配饅頭,湯汁也給裝得多。

    “餘姑娘說,官署裏用飯簡單輕便些,想吃大菜還是上廣客來,她給您做。”元敬道。

    沈臨毓眉梢微抬。

    即便是客套話,聽得也舒心。

    何況,餘姑娘直來直往的,不會與他說沒必要的客套話。

    穆呈卿一手筷子一手饅頭,吃得頭也不抬。

    在他看來,簡單輕便已是極好了,誰家天天山珍海味?還不是家常為主。

    家常菜又最講究口味,餘姑娘手藝出眾,這一口下去,官署的大鍋灶根本比不了。

    等吃飽了,穆呈卿問:“你說,我要是去廣客來,能請餘姑娘掌勺嗎?”

    “她又不是成天在,”沈臨毓道,“就算在,還有廚子廚娘做事。”

    穆呈卿上下打量他,道:“知道你在餘姑娘跟前體麵,想吃什麽她給你做,我下回跟著你去、總行了吧?”

    聽他惹嫌的口氣冒出來,沈臨毓抬步就走:“我什麽體麵?不都是替人跑腿、受人指使的苦勞嗎?”

    穆呈卿:……

    這人忒記仇了!

    沈臨毓懟了穆呈卿,在院子裏走動消食。

    今日日光明媚,曬在人身上一掃寒氣,還有些暖洋洋的。

    多走兩步,連心情都跟著愉悅不少。

    見無人跟著,元敬忙不迭過來,稟道:“爺,小的今兒在廣客來後院遇到了岑睦,就是岑太保那位要下場春試的孫兒。”

    沈臨毓隨口問:“他去廣客來做什麽?找麻煩的?”

    “不是,他給餘姑娘送禮!”元敬聲音壓低了,語氣卻透出了些著急,“小的問過翁娘子了,廣客來這些時日辦詩會文會,那岑睦一直來,還拔過頭籌。

    他還總找餘姑娘說話,小的親眼看到餘姑娘收了他的禮,兩人說話那樣子看著還挺熟稔的。

    爺,您說他什麽意思?

    他不好好準備春試,圍著餘姑娘轉,他想做什麽?”

    沈臨毓聽完,拍了拍元敬的肩膀:“說事就說事,你這麽著急做什麽?”

    元敬下意識反問:“您不急?”

    “難道不是岑睦著急?”沈臨毓笑了聲,“他一個姓岑的,這麽迫不及待去餘姑娘那裏找死,稀罕。”

    元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好像聽起來是這麽一個道理。

    但是,餘姑娘的態度看著,又不像要“殺人”的樣子。

    思前想後一個下午,鎮撫司已經到了散值的時辰,但沈臨毓和穆呈卿都沒有走人的意思。

    元敬撓了撓頭,上前問道:“小的再去廣客來買兩道菜回來?”

    沈臨毓問:“餘姑娘不用回府?”

    這是拒絕的意思。

    元敬悄悄看了眼穆呈卿,壓著聲音與沈臨毓道:“餘姑娘好像在鋪子裏,小的聽說那岑睦要用晚飯。”

    沈臨毓“哦”了聲。

    元敬見狀,又道:“餘姑娘那麽討厭岑家人,她不會給那岑睦下毒吧?這可不值當!”

    “她又不糊塗,不會幹出在自家鋪子裏、自己下廚給人下毒的事,”沈臨毓說到這兒,抬起眼簾看元敬,“你東拉西扯這麽多,就是想我去一趟廣客來?母親是不是又找你念叨了?”

    “長公主沒有念叨,她說她怎麽念您都不動如山,不如念經,”元敬木著臉,心一橫,“但翁娘子的女兒與小的說,餘姑娘把上元那盞燈拿回府裏去了。”

    沈臨毓一愣。

    那麽大一盞鯉魚燈,竟然拿回府了?

    要擺在哪裏?

    這麽一想,他不由想起來,餘姑娘那夜講過,小時候她不能去城裏看燈,她母親就把許多花燈掛在她窗前樹上。

    莫非那盞鯉魚燈,也掛在她院子裏了?

    思緒散開去,再看手中文書就缺了點收攏的心思。

    沈臨毓隻好都放下,喝完了桌上的茶,讓元敬去取披風來。

    穆呈卿意外道:“你打算回去了?”

    沈臨毓接了披風,收拾整齊:“今日先回吧,坐在這兒也想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穆呈卿顯然不信他這話,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敢說是順風耳,但也絕對不聾。”

    被沈臨毓斜乜了眼,穆呈卿也沒有放棄自己的好奇心:“我對下不下毒的不感興趣,但上元、燈,是什麽意思?”

    沈臨毓嗬地笑了聲:“你不是說那江必生在益州當知府嗎?餘姑娘是益州人,不能隻聽考績,還得聽聽益州本地人的看法。”

    說完,沈臨毓抬步走了。

    穆呈卿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跟上去。

    名正言順去吃飯的機會,不能錯過。

    西街上生意正好。

    翁娘子見沈臨毓,忙上來問安,道:“今日沒有雅間了。”

    “餘姑娘在嗎?”沈臨毓問。

    “在後頭,”翁娘子左看右看,指一空桌,“您先坐會兒,我去同姑娘說一聲。”

    穆呈卿大大咧咧就落座。

    沈臨毓隻覺得翁娘子不似平日熱絡,仿佛是有什麽事一般,便又多問一句:“餘姑娘在掌勺?”

    翁娘子訕訕。

    沈臨毓心念一動,又問:“我去後頭找她吧?”

    翁娘子想了下,比了個“請”。

    從前樓出來,熱鬧喧囂一下子被擋了大半。

    燈籠明亮,一路照到廚房外,那頭廚子們忙碌著,能聽到燒菜動靜。

    廚房隔壁也有一間亮著燈。

    阿薇便是從這間走出來,後頭還有一個岑睦。

    岑睦整理了下披風,道:“我也是才打聽出來,大姐會絞發不僅是她不想回薛家,也是她聽說了姑母做的惡事,接受不了。

    餘姑娘,最起碼,大姐和我都是不讚同姑母的所作所為的。

    兩位兄長那兒,我還不清楚,我與他們不會聊這麽細,也說不好他們是不是知情了,或許也像我之前那樣被瞞在鼓裏。

    謝謝餘姑娘願意聽我解釋,我……”

    阿薇請他往後門那頭走,嘴上道:“你也說了,她是她,你是你,你要還是把她掛在嘴邊,那就別來廣客來了。”

    岑睦一聽這話,語氣驚喜:“那我明日再來。”

    阿薇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

    她送了人,關上門,轉身往回走時,餘光瞥見通往前頭的廊下站了一人。

    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沈臨毓。

    “王爺,”阿薇問候了聲,“用晚飯了嗎?”

    “還沒有,”沈臨毓下意識地看了眼關上的木門,視線很快又回到阿薇身上,“和穆呈卿、開棺那日你見過,和他一起來吃飯,順便與你打聽些事。”

    阿薇點點頭,道:“那還是坐雅間吧,想吃什麽?”

    “雅間滿了。”沈臨毓的目光又瞥了眼那亮著的屋子。

    燈籠光線淡,照不清全部神色,跑堂的小二忙進忙出跑著送菜,阿薇並未留意到沈臨毓眼神的變化。

    “我母親休息的那間空著,王爺同翁娘子說一聲吧。”她道。

    沈臨毓道了謝。

    等穆呈卿上樓去了,他想了想又回了後院,去廚房找人。

    炒菜的灶也滿了,但蒸菜都夠火候,阿薇挑了幾樣正裝盤。

    食盤滿,沈臨毓二話不說端了。

    一麵走,他一麵問:“益州知府江必生,餘姑娘見過嗎?”

    阿薇落後兩步,聞言抬頭看向沈臨毓的背影,眉頭一簇。

    怎得突然問起蜀地事情了?

    “見過,”阿薇按下心中不解,語氣平靜,“餘家在益州也算有名有姓,又出了那樣叫人心惶惶的事,自然與衙門打過交道。

    隻是我平時幾乎都住在莊子上,隻見到過一兩次吧。”

    “開棺驗屍的時候?”沈臨毓問。

    阿薇道:“對,開棺時江大人在場。”

    “江大人為官如何?”沈臨毓說完,又補了一句,“我是指他做官品行、能力如何?得民心嗎?”

    聞言,阿薇略鬆了一口氣,聽起來是為了問江大人的事。

    “並未聽說過江大人的不法之事,”阿薇道,“我出門少,外頭說好說壞的、我也不知情。

    再說,地方官員要為難人,也是為難老百姓,不會輕易為難當地大族大家。

    王爺若想了解江大人,還是得找益州普通百姓打聽。”

    “餘姑娘說得對。”沈臨毓道。

    說話間,走到了先前他站的位子。

    沈臨毓脫口道:“剛才那人是岑睦?”

    “王爺認識?”

    話已出口,沈臨毓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阿薇,認真道:“他姓岑。”

    阿薇輕輕點頭:“我知道。”

    “你信他說的那些嗎?”沈臨毓朝後門那側抬了抬下顎,“他把你當傻子耍。”

    阿薇噗嗤笑出了聲:“我也沒有把他當作有腦子的人。”

    沈臨毓聞言眉頭皺起。

    果不其然,他先前並沒有弄錯餘姑娘的想法,岑睦就是迫不及待找死。

    可、可餘姑娘對岑睦的態度,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是元敬說的“熟稔”,反而更隨意自在些……

    一時之間,沈臨毓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但就是怪,還礙眼。

    要不然,他也不會直接地攤開來講。

    “餘姑娘,”沈臨毓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經過,就壓低了聲音問,“為了扳倒岑太保,你什麽手段辦法都可以嚐試?”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餘姑娘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王爺才知道嗎?”阿薇冷冰冰地看著他,眼睛一瞬不瞬,烏黑的眸子像是一潭久不見日的水,叫人背後生涼,“我以為我之前就和王爺說得很明白了。

    隻要能對付岑太保,鏢局、子錢家,薛家、黃家,都是線索,都可以利用。

    鎮撫司要是能順勢把岑太保拉下馬,我樂見其成。

    但在你們得手之前,我也不會坐等天上掉餡餅,我是廚娘,我知道餡餅是怎麽來的,是靠自己的手和麵揉出來的。

    所以,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你我互相通個消息。”

    說完這些,阿薇走到門邊,撩起簾子,與沈臨毓比了個“請”:“王爺先上樓用飯吧,別讓菜涼了,我再去看一眼廚房就準備回府了,今晚就不送了。”

    沈臨毓:……

    得。

    說錯話了。

    無奈地走進去,沈臨毓轉身想緩和幾句,那簾子直接落了下來,險些碰到他手中的食盤。

    而簾子後頭的人,已經走了。

    沈臨毓看著那搖搖晃晃的簾子,失笑著搖了搖頭。

    母親還說餘姑娘“性子好”,看看,甩起臉來毫不講情麵。

    可就算是甩臉,也不叫人厭煩,反倒是心虛得很。

    畢竟,是他說錯過在先。

    上次拿祛疤膏賠禮,這次要賠什麽?

    再去那賣燈的鋪子、請店家做一盞大燈,不曉得餘姑娘收不收……

    沈臨毓上樓,進了雅間。

    元敬見他自己動手,趕緊接過來擺桌,問:“餘姑娘呢?”

    穆呈卿也抬眼看著他。

    沈臨毓原想掩飾,在兩人的殷切注視中,還是清了清嗓子,道:“說錯話把人得罪了。”

    冷風從半開著的窗戶吹進來。

    沈臨毓走過去啪的關上。

    這天不行!

    風吹得臉上刮得很。

    另一廂。

    阿薇回了定西侯府。

    春暉園裏,鯉魚燈籠還亮著,叫風吹了幾日,不如最初時漂亮。

    阿薇看了兩眼,進正屋去見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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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念躺在搖椅上,手裏拿著本話本,看了她一眼,便問:“遇著什麽事了?臉色瞧著不太好。”

    “王爺問起益州知府的事,”阿薇在她身邊坐下,揉揉臉笑了,“我幾句話帶過去了,但他今晚與鎮撫司的同僚一道過來,我怕人再問,幹脆尋了個由頭撒火、把人晾那兒了。”

    陸念眨了眨眼,忍不住大笑起來:“晾得好!不能讓他光吃飯、不幹活。”

    沈·沒少吃飯·也沒少幹活·臨毓:完了,說錯話了;完了,要被當成吃白飯的了。

    ——

    來了來了,加字數所以遲了一點。

    再念叨念叨,月底有雙倍,懇請書友們存個票。

    ——

    感謝書城書友惹吃寶兒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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