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人神情略帶幾分疲憊，天機印不同於其他道術，作為青葉祖師參悟百年所悟之奇術，其玄奧遠在青雲門赫赫有名的幾大劍訣之上。
因為，以往各脈首座僅需掌握天機印的啟用之法，並不需要掌握布置天機印，自是容易極多。
今日傳道與張小凡，便是以道玄真人修為之高深，也深感疲憊。
“多謝掌門師伯，弟子定當每日修行，以正己心，不負師父與掌門師伯期許。”
張小凡起身對著道玄真人恭敬一拜，沉聲說道。
道玄真人並未多言，隻是輕輕擺了擺手，便盤膝坐於蒲團之上，運功調息，張小凡見狀並未打擾，隻是再行一禮之後，悄然退至一旁。
站在祖師祠堂內，鼻間傳來淡淡檀香，張小凡隻覺心神一陣安寧，就連背後的焚寂凶劍，竟也收斂了凶煞之氣，安靜伴於少年身後，像是形影不離的夥伴。
在祖師靈位前，張小凡再次上了幾炷香，便緩步走了出來。
從幽深的祖師祠堂內行至耀陽底下，張小凡並未感到多少燥熱，回過頭，看著相互依偎在祖師祠堂屋簷下打瞌睡的大黃和小灰，張小凡不禁莞爾一笑。
隻見小灰怕曬，將自己藏身於屋簷之下，而大黃大半個身子都已經在太陽底下曬著了，卻也不覺燥熱，任由小灰伸手翻動它的毛發，像是在幫它抓虱子。
張小凡正欲開口，喚起小灰和大黃，帶他們返回大竹峰，卻突然心有所感，微微側頭看去。
不知何時，在那屋簷之下，竟是站著一名身形佝僂，麵容枯槁的老者，一雙幹枯大手拿著一把掃帚，靜悄悄地站在那裏，無聲無息，像是一個幽魂。
地麵上折射的陽光，落在那一雙幽深而又死寂的眼睛中，像是兩根即將燃盡的香燭，那幽幽殘火，給那宛若枯屍般的老者身上，染上一絲生機。
愣了一下之後，心中已然猜到眼前老者身份的張小凡，連忙抱拳對萬劍一躬身一禮，道。
“弟子張小凡，拜見師伯。”
“嗯？你認識我？”
張小凡這一禮，讓萬劍一那雙眼睛多了一絲神采，彎曲的腰肢稍稍直起半分，像是一根枯死的藤蔓，被強行扯動了一下。
麵對萬劍一的追問，張小凡雙目坦然，卻又帶著幾分敬意，緩緩搖了搖頭，沉聲應道。
“弟子並不認識師伯。”
“那你為何喚我師伯？”
萬劍一眼簾微微垂落，將眼中微弱的光芒盡數遮掩，雙手輕輕握緊手中掃帚，屈了屈身子，像是再度掉落回地上的枯藤。
說罷，萬劍一便緩緩轉身，並不在意張小凡的回答，像是個失魂的枯屍，就欲朝著祖師祠堂內走去。
“此地乃我青雲重地，供奉我青雲曆代祖師靈位，能夠看守此地，可見師伯定是位德高望重的師門長輩，事故，弟子鬥膽稱一聲師伯，若是冒犯之處，還望師伯見諒。”
張小凡輕聲解釋了一句，見萬劍一並未回頭，邁步進了祖師祠堂，再度對著萬劍一的背影躬身一禮，就要帶著小灰大黃離去。
邁進門檻的萬劍一，站在大門處，一雙倒映著大片燭光的眼睛，凝視著麵前一塊塊靈位，忽地開口說道。
“田不易可是你師父？”
“回師伯，正是家師！”
張小凡放下邁出的腳步，轉身看著祖師祠堂大門處的那道背影，隱約間，竟也像是一塊枯木雕琢的靈位，伴於諸多祖師靈位一側。
“嘿，那矮胖子倒是走了狗屎運，竟能撿到你這樣的奇才入門。”
萬劍一怪笑了一聲，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嘴角微微扯了扯，卻是將如同枯樹樹皮般的臉上，擠出了更多的樹紋，像是枯樹發了新芽一般。
“師伯說笑了，弟子能夠今日修為，皆因家師指點，能拜入家師門下，乃是弟子的福緣。”
張小凡此言卻是誠心實意，盡管田不易脾氣怪了些，但待他卻是很好，幾位師兄也將他視為家人。
哪知萬劍一聽後，卻不由嗤笑了一聲，輕哼道。
“就他那榆木腦袋？你與其說是那矮胖子教出來的，還不如說是你師娘的，我且還能信上幾分，就矮胖子那豬腦袋，再好的弟子，他也教不了半點，能不管不顧就是最好的指點了。”
隻不過，不知為何，在說起張小凡師娘的時候，萬劍一的眼中，竟多了幾分光彩，隻是臉上卻更添幾分苦色。
“不過，那矮胖子倒是舍得，竟將墨雪劍都傳給了你。”
張小凡聞言也不知該如何應答，萬劍一左一口矮胖子，右一個豬腦袋，他有心想替田不易辯解兩句，但卻不好開口。
且不說他知曉萬劍一的身份，以及他跟田不易之間的關係，便是不知，眼前這位作為師門長輩，又一副和他師父很是熟悉的姿態，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明日，你可還來通天峰？”
見張小凡不作聲，萬劍一也沒有再說田不易的不是，背後妄議他人，非正道君子所為，他方才也不過是想起往事，沒忍住罷了。
“回師伯，自明日起，弟子要來清掃後山小徑，以便門內弟子前往祖師祠堂祭拜。”
每日在大竹峰後山練劍是修行，來通天峰修路也是修行，還可以隨意試劍招，而且，張小凡還要修煉天機印，這個自然不能夠在大竹峰後山修煉。
“清掃這山徑？你一身修為不俗，這等小事，何必你來做？通天峰上沒有弟子嗎？”
萬劍一眼眸微微一沉，枯槁的臉上似乎幾分不滿之色，看著麵前的道人，而那道人卻神情淡然，不為所動。
“回師伯，通天峰上師兄眾多，且天資不凡，隻是在弟子看來，修枝開徑，砍柴做飯，與修道練劍一般，皆是修行，然弟子愚鈍，難以參悟道門深理，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師伯指點。”
抬眼望著麵前道人那波瀾不驚的神情，萬劍一忽地輕歎了一聲，幽幽道。
“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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