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十天的野外曆練,少年們洗淨浮躁,說說笑笑,眼神餘光卻總關注著四周的動向。
經事與不經事就是兩碼事,從前哪怕知道警惕也不知如何處理細節,而現在這份不動聲色的觀察力已收放自如。
「走走走,下館子放鬆一下。」
「蟠桃鎮上的鹵雞腳特別好吃。」
「走走走,我們喝酒去!」
張華勾著老六嚴宇的肩膀,飛謝小刀則推搡著小七苗愷。
「不了,我要回家一趟。」
李平福拒絕道,李家人不成文的家規,能回家吃飯,就得回家吃飯,平日尚且如此,何況一趟遠門之後。
「那你呢?」謝小刀看向李遠,他總覺得兄弟情緒不對勁。
李遠暗暗握住一枚髒兮兮的平安玉佩,神色恍惚。
三日前他意外撿到了這枚玉佩,這玉是他親自挑選送給妹妹李淺的,自然記憶深刻。
他記得李淺收到時欣喜快樂的表情,不可能隨手丟棄。
玉佩遺落,白娘娘的卜月,結合杳無音訊的家書……一波波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
這些日子渾渾噩噩,聽到謝小刀的話,他不知如何作答,既沒有精神下館子吃喝,也不想回家麵對親爹的逼問。
李遠最終逃避的道:「我跟平福哥回家拜訪李叔叔吧。」
「好。」李平福應下。
「嘎!」小黑淩空巡回,巡視著桃花村,成為李平燦的第二雙眼睛。
李平燦微微歎氣,李遠哥,你逃不掉了,你爹就在我們家。
不過他並沒有出言提醒。
李淺的事情,再過幾年,蟠桃鎮遲早會反應過來。那些富戶家族之所以給李方叔提供銀子地契,是為了李淺成為仙人後提攜他們。一旦李淺遲遲不歸,富戶看不到收益,不滿爆發的那日,就是李方叔的滅族之禍。
與其那般,倒不如讓李遠哥獨立起來,為將來的災禍做好準備,起碼保全家族平安。
這是李遠哥必須要麵對的事情。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第一關,就從親爹開始吧!
…………
李家。
「爹,娘,我們回來了!」
李平福笑著大喊,李平燦也心神微鬆,回到家裏,連李淺橫死的仿徨憂傷都仿佛消散了。
坐在待客廳的秦氏聽到動靜,奔出門檻,看著李平燦黑了點兒,頓時心疼道:「燦兒出門一趟怎麽都瘦了,家裏又不是養不起,何必吃趟鏢的苦呢?」
李平福瞅了眼壯壯實實的李平燦,默然無語。娘,弟弟胃口好的很,天天能啃一整個鹹雞腿,吃三碗白米飯,還有寶藥服用,哪裏會瘦。
「娘,你前些日子不還嫌我待在家裏不肯出門嗎?」李平燦仰頭道。
「小沒良心的,娘心疼你,還心疼錯了?」
秦氏輕輕點了點兒子的腦門,李平燦笑嘻嘻的拿出禮物,一朵通心草製成的漂亮頭花,「我知道娘心疼我,送你的,好看不?」
「好看。」秦氏笑盈盈的戴上,別增風采。
「還有你的,媛媛。」
亮瑩瑩的一對琉璃小耳珠。
「謝謝燦哥。」謝媛抿嘴一笑,歡歡喜喜的收下了,附耳小聲道:「你餓不餓,鍋裏有剛鹵的豬肘。」
李平燦搖了搖頭,【地脈感應】讓他聽到了十分急促的腳步,就見李方用力的踏在門檻上,看到李遠,一聲怒喝:「兔崽子,你要是敢跑,以後都別想回家!」
「爹……」
李遠沒想跑,得知李淺可能遭遇不測,他渾身上下都沒有勁,又不能將自己的猜測告訴爹。
李方隻當他故意「裝死」,冷冷道:「你今日必須跟我回家,我已經替你選定良辰吉日,擇日成婚。」
李遠愣住了,現在是該想成親的事嗎?
為什麽非要他「配種」,他又不是種豬!
憋屈與悲傷如同火山爆發,他悲極而怒:「你賣了二妮子,還想把我也賣了!」
「什麽賣?二妮是當夫人,享福去了!」
「享福?享什麽福!那周家公子尋花問柳,月餘不著家,二妮子守活寡!門不當戶不對,不是賣是什麽?周家看中的是我們家嗎,他們看中的是李淺的仙緣!」
被兒子當眾撕扯遮羞布,李方又羞又怒,揚起手掌,「啪」的一聲,李遠臉上五道通紅指印,清晰可見。
李遠梗著脖子,「我不成親,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不孝子!」李方盛怒,就欲再扇。
「李方,住手!」
李榮舟驟然握住了李方的手腕,他冷聲道:「這是我家,要打孩子,回你自家打!」
武者的氣機鎖定,沉重壓力撲麵而來,李方背後一激靈,陡然定住了身體,那些裝點門麵的富貴與繁華在這一刻如同被紮破的氣球,他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老實卑微的軀殼。
來自老大哥的精神壓製!
李方恍了恍神,才小聲呐呐道:「榮舟兄弟,我曉得,我曉得了,你先放開我。」
李榮舟緩緩放手,微笑歎氣道:「父子哪裏有隔夜仇,好好說道說道,咱們當父母的良苦用心,他肯定會懂。」
聽到認同的話,李方緊張的心情一下子舒緩起來:「是啊是啊,當爹娘的,哪裏會害孩子啊?」不知怎麽的,他還是有點慫李榮舟。
李遠見李叔叔給自己做主,顧不得臉火辣辣的疼,「成親可以,但是我要娶自己喜歡的,你也不能阻止我練武,還得支持我氣血藥。」
他想明白了,打鐵還需自身硬,必須練武,練出名堂,打出名聲。就算妹妹遭了禍,自個也能站起來保全家人。
李方橫眉一豎就要罵,李榮舟看他一眼,李方下意識的縮縮脖子,勉為其難道:「行吧。」
那些大戶小姐都是淑女,明媚動人,不怕兒子不喜歡。
至於練武,權當做鍛煉身體吧!
哎,兒子大了,翅膀硬了,沒辦法的辦法。
…………
「夫君,你說這李方,怎麽成這幅模樣了?」
夜晚,秦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李方發妻抹著眼淚感激涕零的表情,心裏不是滋味。
老實巴交的李方,一夜乍富,竟變得麵目全非了。
「這就是人性吧。」李榮舟也有悵然,「他太得意了,得意到已經忘了來時的路。」
秦氏既不滿也不解,將臉龐埋進丈夫寬闊溫暖的胸膛,悶悶的道:「希望我們一家好好的。」
「會好的。」
李榮舟想到傍晚時分幼子與自己說的李淺之事,眼眸深邃:「一定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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