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福如釋重負。
就仿佛爬山,爬的時候艱苦疲倦,然而當站在山頂向遠方望去,看盡天地,隻有「
覽眾山小」的感悟通透!
「這感覺很奇妙,突破到神煞境後,煞氣凝目,一聲怒吼,就能令普通人魂飛喪膽。
就是同境界的武者,出其不意之下,也要愣片刻。」
黑虎功,本就以聚勢出名,虎豹雷音配合煞氣衝擊,足以達到「威」的效果。
這是一種勢的壓製,境界的壓製!
感受著身體的變化,李平福暗暗驚歎,將心中的感悟體驗,細細的告知家人。
神煞境,使武者精神肉身合二為一,不僅精神大漲,體魄更是達到「怪物」的級別,
縱使利刃相向,普通利器最多劃傷表層的肌膚,而再無寸進。
除非內勁附著,或仙人法術。
在李平燦的感知裏,大哥此刻就是一頭凶猛的異獸虎王!
「爹,咱家是不是能開武館了?」
許是突破的快意,向來沉穩的李平福,都迫不及待的問道。
李榮舟爽朗大笑,「當然。」
大兒子是蟠桃鎮上最年輕的神煞境武者了吧,這就是李家武館最響當當的招牌!
「在此之前,我們得借著你突破『神煞」的由頭,宴請蟠桃鎮的高手。」
說白了,就是試探一番底細,明白敵我,打通人際關係的脈絡。
從前隻是氣血武者,還到不了某個層次的「圈子」,沒資格分吃蛋糕,
但想要成勢,得拉攏幾方,震幾方。免得剛開武館,就被人踢了館子!
「爹,我懂的。」
李平福明白其中的關竅,腦海想到了威遠鏢局,周師父本就與鏢局總鏢頭關係不錯,
而威遠在鎮裏也是響當當的,興許可以借勢。
他寫下邀請函,將突破與設宴的消息遞給鎮子上的武館主們與散道高手,另一邊借著周恩賢的人脈,親自邀請威遠鏢局的總鏢頭趙華峰。
李平燦則讓小黑去了雲水縣一趟,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正在書院讀書的二哥。
筆墨落下,心頭還喜滋滋的。
他自己突破倒不見得多高興欣喜,但大哥越來越強,家族蒸蒸日上,比什麽都讓人喜悅。
村小無秘事。
李平福突破神煞境的消息,頃刻如風一般傳遍整個桃花村,一路傳到蟠桃鎮。
周恩賢神清氣爽,眉頭間的愁思全然消散,看向李平福的目光,帶著驕傲自豪,仿若親子。
他年初終於納了一房妾室,但始終沒有動靜,雖還沒有到放棄希望的地步,但也將李平福這個關門弟子當做後路的準備。
也不需要徒弟做什麽,隻要神煞境武者活著,就是威鑷,足矣令他頤養天年。
李遠等一幹兄弟喜不自禁,抬頭挺胸,走路帶風,與有榮焉。
就知道平福大哥武道天才,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黃巾幫。
焦世昌汗流瀆背,跪在幫派堂口門前,眼底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
聽到李平福突破的消息,除了震驚,緊接其後的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世界上的武道天才何其多,為什麽偏偏少了他一個?
天道不公啊!
但眼下顯然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他控訴天道。
黃幣幫主雖年有五十,氣血逐漸衰敗,但一身氣勢仍淩冽,蓄起的胡須與濃眉更令他不怒自威。
然而一開口就是破口大罵。
「你跟誰說『幫主不日突破神煞」,我怎麽不知道這回事?!」
「你瞧不起李平福,我都不敢瞧不起這晚輩,收下當狗?我看你就是條養不熟的狗!」
黃幣幫主的心態是崩潰的。
都說幫派欺軟怕硬,這焦世昌就逮著最硬的啃,好端端的,招惹神煞境作甚!
一旦進入神煞境,就會生成內勁,一道內勁相當於十道渾厚氣血,若神煞高階,還能內勁外放,摘花飛葉皆可傷人!
可以說,李平福真正有了在蟠桃鎮叫板的資格。
越看焦世昌這個沒用的東西越來氣。
黃幣幫幫主氣的吹胡子瞪眼,對著左右怒喝道:
「扒掉他的衣服,背負藤條,去李家請罪!」
「負荊請罪?」
焦世昌不可置信的抬頭,往日黃幣幫主對他多有厚待,甚至比子侄都親,沒想到說翻臉就翻臉。
給李平福這個老對手請罪,大庭廣眾之下受這種屈辱,他以後如何在幫派立足!
眼珠瘋狂轉動,他雙掌一拍,瞬間擊傷兩個前來脫衣的幫派小弟,雙腿如蛙跳誇張一彎,猛的飛身向外奔逃。
先逃再說!
「逆賊!」
黃幣幫幫主怒目圓睜,右掌驟然泛起青色光芒,五指收攏間空氣爆出炸響。焦世昌剛掠至院牆,身後驟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嘯聲,正是黃幣幫絕學「黃幣碎山掌」第七重虎裂山河!
他老當益壯,身如殘影,轉瞬來到焦世昌後背。
焦世昌倉促轉身,袖中暗藏的淬毒鐵藜還未甩出,便見掌影撲來。他慌忙運起「遊蛙步」後撤,須臾間,幫主第二掌已如驚雷般劈至。
「老東西欺人太甚!」
焦世昌胸口中了一掌,「噗」一聲口噴鮮血,騰挪半空的身體如折翼飛鳥墜地。
黃幣幫眾見此,一擁而上,將焦世昌捆綁起來。
幫主眉目冷煞。
看在焦世昌武道天賦不錯的份上本想重點培養,沒想到給機會不要,既然如此,也別怪他心狠手辣。
經曆風雨的黃幣幫幫主清楚,如今與焦世昌結了怨恨,斬草不除根,必後患無窮,尤其是這種武道天賦不錯,心胸狹窄之輩。
他冷然道:
「打斷他的腿,摧毀經脈,廢掉丹田,送去李家。」
現在的李家,哪裏是黃巾幫得罪的起的!
黃幣幫負荊請罪,李平福輕拿輕放,無視焦世昌的怨毒眼神,贈送上好的傷藥,又得了一大波好感,刷足了聲望。
人人皆稱李平福仁義,胸襟寬廣,連仇敵都願放過。
丹田被毀,雙腿被廢,哪怕放任自流,焦世昌也活不了多久。
何況老謀深算的黃幣幫主不可能放過此人,李平福自然樂得做個好人,顯赫名聲。
而遠在雲水書院的李平安此刻也收到了家中來信,難得激動的反覆閱看。
「維寧,何事如此開懷?」
李平安身旁的俊秀青年捧著書卷,微微的笑,略有異,從未見過李維寧這般神色。
維寧是李平安的表字,乃謝夫子所取,即「持心如衡,以維世寧」,既有平定禍亂的剛毅,又含智者洞察先機的從容。
而「李」屬木,「平安」水土相生,「維寧」補火,五行俱全,暗合生生不息之理。
「俊之,家中來信,說我大哥突破神煞境了。」李平安仍捧著信件,高興的對好友周俊之道。
周俊之比李平安大五歲,但性格開朗,文采斐然,常與李平安探討治世之道。兩人都是草根出身,看遍民間疾苦,心中生出淩雲之誌。想要治理一方,為國為民,懲奸除惡,
是誌同道合的「摯友」。
「武道神煞,可不一般。」
周俊之有些吃驚,神煞境,都有資格爭一爭武官,雲水縣的縣尉,就是一位神煞境巔峰的高手。
神煞境,也意味著李家改換門庭,能為李平安未來帶來助力。
但他沒有任何嫉妒之意,也沒有文人看不起武人的風氣。
年紀輕輕練至神煞,李平安大哥吃的苦,未必比他們刻苦讀書的少。
李平安心情愉悅,將信件夾在書本中小心保存,風吹動紙張,能看到一張張被封存的信件。
除了必須被銷毀的內容,大部分信件,都完好無損的保留。
遊子在外,最想念的還是家中的境況。
歡喜片刻,李平安冷靜的捧起書卷,神情專注。
「大哥打出了名聲,我也得考取仙吏,為家中增添助力才行。」
書院夫子們傾囊教授,讓他如海綿般吸收著知識。
對農戶出身的小子而言,任何一個機會,都要牢牢的抓在手中!
醉仙樓。
蟠桃鎮最大最氣派的酒樓。
名為「青崖間」的包廂內,設流水曲觴景觀,提詩「坐看雲起時」,有絲足之聲悅耳動聽。
為了款待這些武館主,李家特地在醉仙樓設宴。
李平燦看向「雪霞囊」,實際上就是荷花豆腐湯,竟也要一兩銀子一碗湯。
真不便宜!
他坐在李平福下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賓客,主要是關注武館主們。
白虎武館主,雷震山,魁梧如鐵塔,豹頭環眼,黑亮的絡腮胡幾乎遮住半張臉,性情似是豪邁,飲酒時杯杯灌滿。
朱雀武館主,林鳳舞是一位女子,紅衣烈烈如焰,雲鬢高挽,眉目淩厲如刀,嘴角眼尾有深深的皺痕,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處。
青龍武館主,沈嘯天,身形瘦高如竹,麵頰凹陷,此刻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平福,陰陽怪氣道: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們這幾把老骨頭,遲早被後浪拍在礁石上,這蟠桃鎮,哪裏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啊。」
武館主都不算年輕,與新晉神煞的青年幾乎差了一輪歲數,因此對沈嘯天的話都十分感同身受。
一時氛圍微沉。
李平福不緊不慢,舉杯道:「承蒙諸位前輩賞臉赴宴。小子自小聽著前輩們的江湖事跡長大,今日設宴,非為爭鋒,隻為一觀前輩們的瀟灑風姿,果真不減當年。」
雷震山林鳳舞麵色稍霧,不管如何,這後輩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沈嘯天冷笑一聲:「油嘴滑舌,說的比唱的好聽,你看似設宴,實則耀武揚威,今日我不在場就算了,但既然我在,那就一定要管管你這狂小子!」
李平福笑意微頓,「前輩,晚輩從未有耀武揚威..」
「嗬嗬。」沈嘯天再度冷笑,打斷李平福的話語,「在我麵前還敢撒謊,你這樣的小年輕我看得多了,表麵上謙卑,實則桀驁不馴,想拿我們當墊腳石顯威風!」
「您誤會了」
「誤會什麽誤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任你巧舌如彈簧,也改變不了野心勃勃」
看招!」
沈嘯天先發製人,手中酒杯猛然擲向李平福,酒水在空中劃出流水的弧度,一隻青龍紋鱗的手掌穿過酒水,向李平福的胸口探去。
青龍探雲手,招式詭刁鑽,指尖淬毒,專攻對手經脈要害,乃青龍武館的成名之技。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終究是要打這一場的!
見其餘武館主沒有任何動作,李平福就明白這是一個下馬威,倘若今日戰敗,別說開設武館,恐怕都無法立足蟠桃鎮。
雖被先手,但他從始至終都在提防。在對方動手的一刻,沒有留手,黑虎功虎豹雷音轟然爆發,周身三尺空氣如鐵板凝固。
神煞境的虎豹雷音,乃「精神」震,而一般武者相較於體魄修行,心境相對薄弱。
就見沈嘯天墨綠長袍無風自動,身形驟然一凝。
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李平福右掌劈下,內勁激發,聲如雷動,駭得沈嘯天驚醒,急轉遊龍步後撤,下一刻原處,被勁氣蹭到的青磚地麵「砰」得炸開!
沈嘯天眼角抽搐,現在的年輕人,手段那麽凶狠,不尊老,不講武德!
本以為能趁著對方初入神煞境壓製一番,但隻看這勁氣遊刃有餘收放自如,沈嘯天就知道,李平福並不好拿捏。
行家一出手就隻有沒有。
再打下去,未必能勝,不由起了退縮之心。
他陡然「哈哈」笑道:「不愧是我看重的後輩,試你一試,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啊。」
短短一句話,將先前的矛盾一筆勾銷。
不愧是老江湖,拿得起放得下,如此尷尬的場景,也能做的這般圓潤。
木頭人般的兩個武館主此刻也「清醒」過來,「好端端的動什麽手,大家同為神煞境,本該共同進退,來,接著吃菜,接著喝酒。」
很明顯三人才是共同進退的李平福並不意外,他初來乍到,橫叉一腳,不被接受太正常不過。哪個新人不被刁難,隻要給他時間,將來必定能融入圈子。
他舉起酒杯,笑容謙遜,順勢略過這茬,道:「晚輩再敬前輩們一杯。」
宴後。
「多謝趙總鏢頭為我壓陣,今日沒有您,說不定我就要折戟沉沙了。」
李平福滿臉感激,拱手謝道。
威遠鏢局趙華峰,是他留有的後手之一,能將事態控製在某個範圍,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要是武館主們不講武德群起攻之,趙華峰就是他的保護傘。
雖然最後自己擺平了青龍武館主的刁難,但威遠鏢局的這份人情,不能不認。
趙華峰爽快一笑,「舉手之勞,何況我又沒有出什麽力,都是你自己爭氣。」
他心裏頭羨慕好友周恩賢得了這樣一個好苗子,能繼承武道衣缽。他走南闖北,也沒能遇到一個。
這等好運,果真羨慕不來啊!
不過今日結了善緣,人情來往,不愁沒法籠絡這個少年。
送走趙華峰,李平福回到宴席上,看著李平燦忙忙碌碌,「這是做什麽?」
「打包啊,這些菜好幾道都沒有動過。」
李平燦著手指,三兩的蛋羹,五兩的東坡肉李家並非吃不起,但不吃就太浪費了。
李平福覺得很有道理,也不顧忌酒樓小二的臉色,與弟弟一道打包。
他看著弟弟的側顏,在茶碗碰撞的叮鐺聲中,澎湃的心潮漸漸變得舒緩。
他對趙華峰說謊了。
在整個醉仙樓,他唯一真正毫無保留相信的後手,隻有弟弟李平燦。
這才是李平福真正的底牌,李家不變的基石。
青龍武館。
三位武館主齊聚一方,顯得憂心。
「沒想到這小子真有兩下子。」沈嘯天皺著眉,他手段偏陰暗刁鑽,而李平福的黑虎功大氣磅礴,相當的克製自己。
早知道讓姓雷的老東西出手了。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林鳳舞道。
「能怎麽辦?這番造勢,李家武館開定了。我早就說沒必要這番下馬威。」
雷震山搖頭晃腦,神色卻不怎麽擔心,他家族世代經營武館,蟠桃鎮的白虎武館不過是個分部,這點小動靜,對他而言,算不上事兒。
說到底,他們就是開武館的,雖彼此有競爭,但又不是幫派之間爭奪地盤,打生打死,弄成血海深仇。
武館,就是商業行為,和氣生財才是正道。
聽著雷震山無所謂的話,沈嘯天不由怒,好家夥,先前試探的風險我來承擔,現在發現此事不成,就開始甩鍋了?
沈嘯天氣的心裏暗罵,但沒有更好的辦法,李家起勢勢不可擋,三人不歡而散。
沒過幾日。
沈嘯天發現雷震山那老小子,背著自己宴請李平福,而林鳳舞那老女人,竟讓自己的小女兒與李家小子往來!
這兩個老東西,還是人嗎!?
壞了,當初我那般嘲諷李家小子,該不會結仇了吧?
神煞境還能對付,可若李平福有生之年突破後天境思及此處,沈嘯天隻覺得渾身有螞蟻在爬,汗流瀆背了。
他悔不當初,槍打出頭鳥,同盟裏都是壞人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沈嘯天思考片刻,眼裏綻放智慧的光芒,「沒錯,就這樣辦!」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