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瑞雪兆豐年,可這一年的雪,卻大得有些沒了道理。
朔風卷著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地撒向人間,不過短短數日,整個雲水縣便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屋舍、田埂、山巒的界限都變得模糊不清。
尋常百姓家裏,早已是門窗緊閉,用盡一切辦法抵禦著刺骨的嚴寒。可即便如此,鄉間田野,依舊有數不清的人在風雪中瑟瑟發抖,苦苦掙紮。
與外界的淒風苦雪截然不同,桃花村的李家大宅內,卻是溫暖如春。
經過數年的發展,如今的李家早已今非昔比。
李平福執掌的鏢局武館,幾乎開遍了整個雲水縣的大小鄉鎮,黑白兩道,誰不給幾分薄麵?李平安在官場上步步為營,聲望日隆。
而李家商鋪獨有的“蟠桃果脯”,更是遠銷州府,成了達官貴人們茶餘飯後的茶點。
更值得一提的,是李平燦無意中研究出的桃樹嫁接之法。經過此法培育出的桃樹苗,不僅成活率極高,結出的桃子也遠比尋常的要甘甜多汁,立刻被慕家運作,當成了貢品送入皇宮。
從一個逃荒而來的鄉野小地主,到如今安居樂業,子孫興旺。
府邸正堂內,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暖意融融。
主位上的秦氏正靜靜地聽著匯報,她年近五十,可歲月卻仿佛對她格外寬容。
常年修行《樹之呼吸》,又得宅中聚靈陣與桑靈樹的滋養,她的麵容依舊光潔如玉,瞧著不過三十出頭的溫婉婦人模樣,與兒媳江鈴兒站在一起,倒更像是姐妹。
多年的養尊處優,更讓她身上沉澱出一種尋常富貴人家主母所不具備的雍容氣度,沉靜溫和,卻又自帶著一股威嚴。
前來匯報的管事錢得才,是近年提拔上來的,為人最是機靈會看眼色。
他此刻躬著身子,臉上擠出悲切的神情,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仿佛親眼見到了人間慘劇。“老夫人,您是沒瞧見啊,城外那些災民,一個個凍得嘴唇發紫,蜷縮在破廟裏,連口熱粥都喝不上……小的,小的看著都心酸得掉淚,實在是太慘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用力地擦著幹澀的眼角。
秦氏聽著,心頭一陣發緊,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多年前,他們一家人逃荒到此時的狼狽光景。她幽幽一歎,感慨道:“富人一席酒,窮人半年糧。想當初,咱們也是這麽一步步苦過來的,知道挨餓受凍是什麽滋味。這天降大雪,對咱們是景,對窮苦人,就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啊……作孽啊。”她決斷道:“開糧倉吧。在縣城裏搭棚施粥,能救一個是一個。另外,再送一批棉衣被褥過去。”頓了頓,她又補充道:“還有,派人去瞧瞧村長家,老人家年事已高,可別凍著了。再給周恩賢周師傅家也送些米麵肉食過去,他們一家子習武,消耗大。咱們李家能有今天,多虧了鄉親們當年的幫襯,做人,不能忘本。”
“老夫人仁善!您就是活菩薩下凡啊!”
錢得才聞言,立刻高聲稱頌,臉上頓時樂開了花,心中更是狂喜。
“嘿,這老夫人就是心善好糊弄,婦人之仁!太好了!這可是個中飽私囊的天賜良機!我報上去一百石糧食,隻用三十石摻著陳米熬粥,剩下的七十石轉手一賣,又是一大筆銀子到手!至於村長和周師傅那點東西,從指甲縫裏漏點就夠打發了!到時買個小院,再納兩房美妾,豈不快活!’
他正美滋滋地盤算著,卻沒注意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小身影,正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地走到秦氏身邊,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
正是李平燦與謝媛的兒子,如今已滿三歲的李夢澤。
這小家夥自小便異於常人,不哭不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總是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深思。他時常會在夢中見到一片綠色柔和的空間和一朵美麗的白玉蓮花,無數奇妙的光點會融入他的腦海,教他明辨是非,洞悉人心。
雖然他還不懂那是什麽,卻本能地知道,這是他最大的秘密,絕不能告訴不親近之人。
“奶奶。”李夢澤仰起小臉,奶聲奶氣地開口。
“我的乖孫。”秦氏慈愛地將他抱起。
李夢澤湊到秦氏耳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悄悄指了指躬身退下的錢得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言簡意賅地吐出了一個字:“壞。”
秦氏的笑容微微一僵,她低頭看著懷裏孫兒那雙清澈純淨,心中猛地一動。自家的孫兒如何,她是最清楚的。夢澤雖然年幼,卻從未說過謊話。
她不動聲色地對一旁的心腹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心領神會,悄然退了出去。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後,婆子便帶回了消息:那錢得才並未去糧倉,而是偷偷摸摸地聯係了城裏的糧商,言談間滿是“以次充好”“偷梁換柱”之類的詞眼。
秦氏氣得渾身發抖,一掌拍在桌上:“好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競敢把主意打到災民的救命糧上!”而這一幕,恰好被前來請安的李元虎和李元喜兄弟倆看在眼裏。
李元虎如今已經十歲,將《五靈鍛體訣》練得小有所成,一身氣力遠超成人,從小聽著他爹懲凶除惡的故事長大,正是崇拜英雄滿腔正義的時候。
一聽這事,他頓時火冒三丈,小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奶奶,您別生氣!這等奸賊,看我把他抓回來,交由我爹發落!”
說罷,他也不等秦氏回應,像一頭小老虎似的,轉身就衝了出去。
“哥哥,等等我!”
李元喜也連忙跟上。他雖不像哥哥那般力大無窮,但自小就五感敏銳,精神力遠超常人,總能察覺到一些別人發現不了的細節。
此時的錢得才正哼著小曲,在自家的院子裏指揮著下人,將一袋袋劣質的陳米裝上馬車,準備與救災的好米進行調換。
“都給老子手腳麻利點!等這筆生意做完,人人有賞!”他得意洋洋,仿佛已經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向他招手。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院門競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錢得才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隻見一個虎頭虎腦的半大孩子,正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不是李家的大少爺李元虎又是誰?
剛要笑著上前拜見,詢問少爺為何生氣,討個臉熟。
“錢得才!你這狗膽包天的東西,竟敢貪墨救災糧!”李元虎聲如洪鍾,指著他厲聲喝道。錢有才心裏咯噔一下,但麵上卻絲毫不亂,反而立刻擺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和憤怒模樣。
他挺直了腰板,對著李元虎嗬斥道:“元虎少爺,您這是說的哪裏話!我錢有才對李家忠心耿耿,對老夫人的命令更是奉若神明,怎會做出此等豬狗不如之事?您可不要聽信了小人的讒言,冤枉了好人呐!”他見李元虎隻是個孩子,便想仗著自己管事的身份蒙混過關:“您年紀小,不懂這裏麵的門道。這糧食嘛,有好的,自然也有陳的,混在一起熬粥,災民們才不會吃得太精細鬧肚子。我這可都是為了他們好,也是為了給主家省錢,老夫人知道了都得誇我持家有道呢!”
“你胡說!”李元虎氣得小臉通紅,卻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他這套歪理。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跟在後麵的李元喜輕輕拉了拉哥哥的衣角,清脆的聲音響起,卻字字如針,紮在錢有才心上。
“錢管事,你說得真好聽。可我們家糧倉裏的米,都帶著桃木的清香,為什麽你車上的這些米,聞起來卻是一股子黴味和塵士味?”
他的小鼻子皺了皺,又指向院內石桌上被風吹起一角的紙張:“還有,既然是給災民熬粥,為何桌上還放著與“四海糧行’的契約?上麵白紙黑字寫著,要賣出七十石“上等新米’呢?”
人贓並獲!
錢有才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怎麽會如此心細如發,一語道破?
“到底是誰告的密!”
他來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讓他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一一逃!
一把推開身邊的下人,連滾帶爬地朝著後院的方向衝去,那裏有一堵矮牆,翻過去就是僻靜的小道,是他早就給自己留好的退路。
他卻不知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被李元喜看得清清楚楚。
“哥哥!他要從後牆跑!”李元喜清脆的聲音響起。
“想跑?沒門!”
李元虎大喝一聲,猿戲的身法施展開來,競是直接躥上了院牆,幾個起落便抄到了錢得才的前麵,如天神下凡般,穩穩地落在了他的麵前,堵住了去路。
錢得才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孩子,臉上寫滿了驚駭。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為什麽這李家的少爺,會像鬼魅一樣,如此精準地找到自己?
他哪裏知道,真正扳倒他的,不是什麽精密的算計,隻是一個三歲孩童,一個天真無邪的“壞”字。“束手就擒吧!”
李元虎懶得跟他廢話,虎形拳的架勢一擺,一股與其年齡完全不符的凶悍氣勢,撲麵而來。錢得才兩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了冰冷的雪地裏。
李平安與李平福兄弟二人並肩走出縣衙,冬日的寒風吹在臉上,卻遠不及他們心中的寒意。縣衙後堂,梁仙官正用一種近乎於“悲痛”的語調,為兄弟二人描繪著一幅“民生多艱,縣庫空虛,本官夙夜憂歎,奈何力有不逮”的淒慘畫卷。
“唉,這天降大雪,本官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啊!”
梁仙官端著茶杯,長籲短歎,眉宇間擰成一個“愁”字,仿佛全天下百姓的苦難都壓在他一人肩上。“你們李家,高義!主動開倉放糧,救濟災民,實乃我雲水縣商賈之楷模!本官,甚是欣慰啊!”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副“我也很為難”的表情:“隻是……這終究是杯水車薪。災民嗷嗷待哺,雪災不知何時才了,縣衙的賬上,卻是連一個子兒都擠不出來了。我這個縣令,當得是寢食難安,愧對聖上,愧對百姓啊!”
李平安躬身道:“大人為國為民,我等感佩。不知大人可有良策?”
“良策談不上,隻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梁仙官將茶杯重重放下,目光掃過兄弟二人,帶著一絲威嚴,“我觀近幾年,城中湧現出不少新興的富農、小地主,這些人嘛,托了本官治下有方的福,也算是賺了些閑錢。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他們,也該為我雲水縣,為這滿城災民,出一份力了。”
他輕飄飄地說道:“這樣吧,從即日起,對城中田畝超過三十畝的農戶,新增“雪災應急稅’,稅率嘛……就三成吧。此事,就由你們二人去辦。”
李平福聞言,臉色一沉,剛要開口,卻被李平安用眼神製止了。
李平安如何聽不出梁仙官這番話的弦外之音。
這哪裏是救災,分明是借著救災的名義,敲山震虎,既要刮地三尺充實自己的人,又要借機打壓李家日益增長的影響力。
那些所謂的“新興富農和小地主”,十有八九都是靠著李家武館鏢局的渠道,或是學了李家流出的新農技,才富裕起來的。梁仙官這一刀,看似砍向他們,實則刀刀都砍在了李家的根基上。
這是陽謀。
“大人,”李平安艱難開口,試圖挽回,“此舉…是否有些操之過急?如今正值雪災,百姓本就艱難,若再加重稅,恐怕會激起民怨啊。”
“民怨?”梁仙官冷笑一聲,眼中疑神疑鬼的焦躁之色一閃而過,“怎麽?李主簿,你是覺得本官的決策有問題,還是覺得…你李家如今在雲水縣的聲望,已經能左右民意了?”
山雨欲來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後堂。
李平福的拳頭捏得發白。
“大哥!”李平安低喊一聲,對著李平福微微搖頭。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躬身,將頭埋得更低:“大人息怒,是屬下失言。屬下……遵命。”
“哼,這還差不多。”
梁仙官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手道:“去吧,記住,本官要的是結果。若是辦不好,你們知道後果。”兄弟二人退出後堂,相顧無言,心中卻都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巨石。
“欺人太甚!”李平福走出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
“他隻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
李平安的眼神晦暗不明,“雖低伏做小,但這幾年我們發展得太快,讓他感到了威脅。而且不知為何,他最近幾年,疑神疑鬼,就對縣尉縣丞,多有責罵,難不成修煉的走火入魔不成?”
兩人走在風雪中,背影顯得格外沉重。
妥協隻能換來一時的安寧,梁仙官的猜忌與貪婪,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何時就會落下。靈山洞府。
李平燦看向麵板。
【你種活了40000棵樹苗,德魯伊等級成功提升至LV9!】
【你獲得了新技能:植物生長。】
看著這久違的升級提示,李平燦緊繃的心情總算舒緩了幾分。三年,整整三年,這四萬棵樹的指標,真是百忙之中抽空種的,不容易啊!
好在回報不錯。
他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全新的技能,他最喜歡的德魯伊技能!
【植物生長:你可以將精純的自然之力注入一株植物之中,在短時間內極大地促進其生長,並有一定幾率激發其潛在的優良特性,甚至使其產生變異,蛻變為靈植。】
“定向催生,還能蛻變靈植?”李平燦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尋常靈植師,想要培育靈植,需要耗費十年幾十年的水磨工夫,悉心照料,還得看天時地利。而他,隻要法力足夠,理論上可以流水線式地“量產”靈植!
一個念頭,立刻從他心底冒了出來。
“那顆黑煤球一樣的種子!”
他心念一動,來到了桑林樹旁,正是從黑市淘來的神秘黑色種子。
三年來,任憑他如何自然神恩賜福,用桑靈樹的生命氣息滋養,這家夥就跟塊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連個芽都不帶冒的。
李平燦一度以為自己當初感應錯了,買了個廢品。但今天,他決定再給它最後一次機會。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點在種子所在的土壤之上,體內的自然法力毫無保留地運轉起來。“植物生長!”
一團濃鬱到近乎實質的翠綠色光輝,自他指尖湧出,如同一道生命的源泉,瞬間將那片土壤包裹。這一次,終於有了反應!!
隻見那枚黑色的種子,在接觸到這股精純的生命能量後,猛地一顫,仿佛一個沉睡了千年的靈魂,被驟然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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