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喉嚨生疼。
宋晚檸掙紮著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後，才勉強聚焦。
入眼是低矮破敗的房梁，房梁上掛著厚厚的蛛網，空氣裏彌漫著塵土和腐朽柴草的味道。
她不是應該在實驗室通宵分析數據嗎？
怎麽……
突然，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猛地灌入腦海。
她穿了！
穿到了八零年代和她同名同姓的宋晚檸身上！
偏生她穿過來的節點還在鬧饑荒。
“嘶……”宋晚檸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掙紮著想坐起來，渾身卻沒有一點力氣。
她目光下意識地掃向角落裏，斑駁得已經掉漆的老舊米缸，上麵的蓋子正歪斜地掀開著。
空的。
和她記憶碎片中一模一樣，這個家，一粒米都沒了。
原主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口水了。
原主就是守著這個空缸，在絕望和極度的饑餓中咽了氣。
家裏有爸有媽，有個強壯勞動力哥哥林強，還有個剛懷上不久，被全家當眼珠子護著的嫂子王鳳美。
爸媽老實巴交，眼裏隻有兒子和即將到來的孫子。
嫂子仗著肚子，指使她像指使牲口。
至於哥哥林強……
就在前天，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爸媽唉聲歎氣，嫂子捂著肚子喊餓喊得震天響。
哥哥林強趁著爸媽出去借糧的空檔，哄著迷迷糊糊的原主跟著他出了門。
直到看見一個眼神渾濁的老光棍和他那間搖搖欲墜的土坯房時，原主才猛地驚醒，自己這是被換成了救命的口糧。
原主不知哪來的力氣，趁著那老光棍和哥哥在屋外討價還價的當口，從後窗翻了出去，沒命地往山裏跑。
她不敢回家，怕被再賣一次，也怕爸媽為了哥哥和嫂子肚子裏的香火，默許了這事。
她躲進了這個廢棄的破柴房，加上連日饑餓掏空了身體，最終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這裏。
宋晚檸舔了舔幹裂出血的嘴唇，必須立刻找到水和食物，否則這具身體連半天都撐不過！
就在這時，前院隱約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騷動，還夾雜著女人隱秘又興奮的聲音，是嫂子王鳳美：
“哎喲！娘！你快看！這…這哪來的？！”
緊接著是林母又驚又疑，刻意放輕的嗓音，“雞蛋？老天爺…這…這得有五六個吧？強子，這…這哪弄的？”
短暫的沉默後，是哥哥林強的粗嗓門，“咳…撿…撿的唄！問那麽多幹啥！快，鳳美懷著呢，趕緊給她煮倆補補！”
“撿的？這年頭哪有那麽好撿…”林父悶悶的聲音響起，帶著點疑惑。
王鳳美的聲音立刻拔高，無所謂的道：“管它哪來的！有就是咱家的福氣！娘，快煮！”
她頓了頓，“哎，娘，你說……那死丫頭片子跑了一夜，這雞蛋，會不會是她……”
“她？”林強立刻粗暴地打斷她，“她能有這本事？說不定已經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別瞎想了！趕緊的，煮雞蛋！”
雞蛋兩個字，像針一樣紮進柴房裏宋晚檸的耳中。
這雞蛋，就是賣她的“糧”換來的！
或者，至少是其中一部分！
前院的對話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林母的聲音帶著點遲疑：
“晚丫頭跑出去一宿了，不會真出啥事吧？強子，要不你出去找找看？”
“找個屁！”林強不耐煩地低吼，語氣極其不耐，“那丫頭腿腳快著呢，有那閑工夫不如想想這雞蛋怎麽吃，鳳美還餓著肚子呢！”
“就是就是！”王鳳美立刻幫腔，“娘，您就甭操那閑心了。一個丫頭片子，還能丟了不成？她餓了自然知道回來，快煮雞蛋吧，我這心口慌，怕是餓得低血糖了……”
然而，話雖這麽說，林母那帶著點猶豫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柴房：
“還是…還是找找吧…萬一…萬一就在附近呢？強子，你去屋後柴禾垛那邊瞅瞅？晚丫頭！晚丫頭！”
下一刻，腳步聲開始雜亂地朝著柴房這邊靠近。
林強罵罵咧咧的聲音和王鳳美不滿的嘟囔也混雜其中：
“麻煩死了！淨耽誤事！三丫！死哪兒去了！趕緊給我滾出來！”
柴禾垛的陰影裏，蜷縮在冰冷地麵的宋晚檸，身體因虛弱和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她雙眼死死盯住柴房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板。
找她？
為了那用她換來的雞蛋不浪費？
還是為了把她抓回去，好給懷孕的王鳳美繼續當牛做馬？
嗬。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破門板被猛地推開，刺眼的光線裹著塵土猝不及防湧進來。
“在這兒！”林母尖利的叫喊聲響起，隨即撲到宋晚檸身邊，“晚丫頭！你這是咋了？！”
宋晚檸眼皮重得抬不起，嘴唇幹裂出血，意識在徹底渙散的邊緣。
“水……”她氣若遊絲。
林父也擠了進來，看到女兒如此慘狀，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複雜。
他手忙腳亂地把腰間掛著的舊水壺解下來，小心翼翼湊到她嘴邊。
冰冰涼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宋晚檸貪婪地汲取著。
“快！快抬回去！”林母催促著。
林強一臉不情願地彎腰，和父親一起架起宋晚檸。
宋晚檸身體懸空，全身的每一寸骨頭都在瘋狂叫囂著疼痛。
路過前院時，王鳳美正捏著個剝了一半殼的白煮蛋，看到他們，立刻把剩下的雞蛋全塞進嘴裏，腮幫子鼓囊囊的。
回到那間散發著黴味的主屋後，宋晚檸被安置在炕上。
林母猶豫了一下，還是從鍋裏撈出一個溫熱的雞蛋，剝好，遞到她嘴邊，“快，吃點墊墊……”
一股蛋香鑽入鼻腔，宋晚檸幾乎是憑著本能咬了下去。
細膩的蛋白，微噎的蛋黃，她從未覺得雞蛋竟然可以如此美味。
“娘！給她吃？這可是……”林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總共就這幾個！鳳美還懷著身子呢！”
“閉嘴！”林父罕見地低吼一聲，態度強硬，“你個混賬東西！你妹子都快餓死了，你還說這種沒良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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