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替賈家朝那邊要了三百多萬兩銀子,雖說這銀子最終到不了賈家,可未來大昭各地的英烈園建起來,於賈家而言就是功德。
各方官府重修地方誌,甚至每年上祭,都少不得要提起賈家。
公公和國公爺地下有靈,亦能含笑九泉了。
老太太對以前不太在意的孫子賈璉,如今也是越發的滿意了。
聽赦兒說,這孩子去的巧,去的妙,連射六槍,讓那邊的幾個混蛋當場就軟了下來。
這就好啊!
「老太太!」
確定她們老太太吃好也喝好了,鴛鴦上前一步,對漱了口的她道:「東府大太太那裏有些不太好了。」
嗯?
賈母一時有些不太明白,「什麽不好?」
「大太太夜裏發熱,情況據說很不好,」鴛鴦不敢說猛了,嚇著老太太,但那邊的情況是真的不好,「天剛亮,珍大爺就去請了大醫,這一會子四姑太太她們都過去了。」
什麽?
賈母一下子站了起來,不過可能也因為起的過猛,眼前一黑,鴛鴦忙扶住,「老太太」
「無事無事!」
老太太不能不急,「快!快備轎,去東府。」
敏兒她們都過去了,那定然是凶險了。
這個家可不能沒有沈氏啊!
大侄子已經沒了,沈氏再沒了……
老太太憂心不已。
既憂心賈家,又憂心她自己。
大侄子去世還不到三個月,沈氏若是也去了,那就是煞氣啊,有煞氣,就必會有三,她……她隻怕也熬不過今年。
賈母急命人抬她過去的時候,沉檸的傷手被浸在熬好放溫的藥水裏,被何院正小心清洗。
如今還得查出那藥粉裏,多出的是什麽。
不查清楚,若是和新開的藥物相衝,那他就不是救命了。
因為,何院正已命跟著的藥童,趕緊把那有問題的金瘡藥送往太醫院細查。
隻是這藥水嘛……
沉檸在昏昏沉沉間,感覺到鑽心的痛。
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可是何院正並沒有放過,以銀針封住幾個穴位後,甚至拿出了過火的小刀,就在藥水中,小心的把腫脹的部位割掉。
這樣的風險很大,但是不割的風險更大。
腫脹之後是化膿,膿血很可能順著血脈流走,引發全身問題,到了那時,大羅神仙來了也隻能徒呼奈何。
這也是軍中,為何傷亡那般大的原因所在。
很多人並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受傷後,傷口出了問題。
「按好了,不能動。」
何院正看了一眼幫忙按人的聞佩蘭。
這院子裏的丫環婆子有問題,但這個護衛應該是沒事的。
年前是她拚死救護沉夫人,又一路騎馬帶著她去救護賈珍和賈敬。
「……放心,我按的很緊!」
聞佩蘭很自責!
昨兒太太應該感覺到哪裏不好了,還特別讓叫了府醫,隻是她想問題想的過於投入,她們沒敢打擾,以至於錯過了最佳發現問題的時機。
是她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失了警惕之心。
隻是……
院外的丫環婆子們跪了一地。
太太若是不好,她們……隻怕沒一個能活了。
「啊」
何院正的刀很快,割了手背又割手心,沉檸生生的被疼的清醒了。
隻是她也沒力氣說話,隻能半閉著眼睛躺在榻上,忍著何院正處理簪子的貫通傷。
「來人!」
賈珍看到藥水中有大量鮮血流出,哪怕又迅速換了一盆藥水,可……
他太恨這些個伺候的丫環婆子了。
「昨兒個所有在屋子裏伺候的,都給爺拖出去,打死不論。」
他讓這些人自查,可直到現在,她們也查不出他娘的藥,怎麽被人加了東西。
雖然他也想相信青竹幾個,但如今受罪的是他娘,這一個不好可就……
「還愣著幹什麽?」
賈珍的眼睛赤紅,「拖出去。」
「是奴婢的錯!」
青竹眼淚直流,她不知道哪裏出問題了,太太的內室,隻有她和青蘋進去過。
本來曉東四人也能進去的,但她們昨天一整天都陪同太太在外。
若說她們回來才換的藥,也說不過去呀。
「奴婢沒有照管好家,不關青蘋的事……」
她們一起長大,她相信青蘋絕對不會幹那等背主之事。
「不,是我的錯!」
青蘋喜歡到處溜達聽八卦,太太的藥出了問題,很可能是她不在家的時候,青竹去小解什麽的,被人混水摸魚了,「大爺,打我吧,不關青竹的事。」
「閉嘴,她活不了,你以為你就能活?」
賈珍氣瘋了,「都給爺拉下去。」
聽到外麵急速的腳步聲以及哭泣聲,沉檸哪裏還能忍得?
「珍兒,住手!」
她的聲音很弱,但聞佩蘭聽到了,忙幫著傳話,「大爺,太太讓您住手。」
「母親」
賈珍急奔進來。
青竹幾個聽到聲音,也流著淚想往裏麵爬。
「母親,您好些了嗎?」
「不關……她們的事。」
沉檸疼的全身發顫,她的燒也並未退下,此時喘的厲害,「是我,我的劫。」
癩頭和尚來一趟,真的什麽都沒做嗎?
傷口出問題,她第一個懷疑的是癩頭和尚。
「熬不過,放她們出府。」
「太太」
外麵的呼喊帶了哭腔。
青竹等人並不敢觸黴頭。
太太此時還在,她們若是大哭,兆頭也太不好了。
「她們的東西都帶著。」
沉檸的眼睛都睜不開,「珍兒,不許為難。」
「兒子知道了,兒子不為難她們。」
賈珍哭了,「母親,兒子已經沒了爹了,您好好的,別讓兒子再沒了娘啊」
眼淚太多,他都看不清他娘了。
賈珍忙在臉上擦了一把,「還有妹妹,她多小啊,她現在天天找您呢。」
玥兒?
對,還有玥兒。
沉檸努力睜開眼睛,看向這個要哭成傻子的兒子,「珍兒,長兄如父。」她努力振奮精神,努力忘卻何院正還在割手上的肉,「我和你爹……就盼著玥兒。」
想到不能陪她長大,想到這幾天她天天哭著找她,想到以後她又要孤零零……
沉檸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你幫我們照看她,不要讓她被人欺了。」
沒娘的孩子總會可憐些。
哪怕有其他家人相伴,但沒娘……
沉檸自己父母去世的早,爺奶照顧得再好,看到別人有父母相伴,午夜夢回也常常淚濕枕巾。
更何況惜春多可憐啊!
「你也好好聽話」
沉檸感覺貫通傷處被攪了一下,疼的眼前直發黑,「聽尤氏的,聽……蓉哥兒的。」
她放任自己暈過去的時候,何院正也終於把活做完了。
「再換一盆。」
他怕削下來的再有什麽不潔東西。
蓉哥兒聞言忙給換上。
這一會,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但讓他相信是青竹姐姐她們下毒,好像也不能。
昨天祖母可能就有預感,要不然,好好的,怎麽會分東西給他?
怎麽會往小姑姑的嫁妝單子上添東西?
這劫……
祖母或許知道點原因。
「把我的藥箱拿來。」
藥童回太醫院了。
丫環們又都在外麵跪著,何院正隻能使喚蓉哥兒。
蓉哥兒動作迅速,忙捧著他的藥箱過來。
他很怕!
他的眼神驚恐,臉色蒼白,嘴唇還有些哆嗦,但他不敢慢一點,他慢怕一點祖母就要多受一份罪。
「暫時先用我的藥。」
把藥拿出來,何院正還仔細的聞了聞,確定沒問題,才把沉檸雙染紅藥水的手從水盆裏麵拿出來,以細布小心擦試。
這時候,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原先隻是小小創口的手心,這一會爛了好多。
「上了藥,隻要退傷了就沒事。」
就算以後手有不便,也比丟了命強。
何院正撒藥粉、包紮一氣嗬成,「這一會太醫院那邊已經在查對方用了什麽東西,隻要查到,對症了,就好辦。」
就怕一時查不到。
何院正起身,把留在這邊的藥粉,一點一點的聞,一點一點的嚐。
邊嚐邊吐。
此時的太醫院裏,所有當值的太醫也都聚在一起幫忙查。
賈家的藥,基本都是他們幫著配的。
但這多出來的到底是什麽,他們一時還真分辨不出來。
「會不會還跟北邊有關?」
如今最恨沉夫人的,大概就是那些金人了。
如果能限定藥物的出產地,那麽接下來的排查,就容易許多了。
「……先試試!」
說話的太醫朝自己的學徒使了個眼色。
學徒忙把北邊出產藥物,全拿一點出來。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何院正這邊沒頭緒,太醫院那邊沒消息,銀針刺穴的退燒手段漸不管用,他隻能開方以藥物退傷。
藥灌下去了,但是這燒反反複複,始終沒出汗不說,病人還打起了擺子。
受皇命,太醫院又來了幾位太醫。
賈珍、賈蓉不敢離開,就是賈玥,他們也沒讓走。
以前小姑娘一哭,他們就哄,可是如今……
小姑娘一哭,他們就往沉檸的屋子抱。
兩人原想著(妹妹、小姑姑)哭,母親(祖母)能振作點精神,卻沒料到晚間的時候,小姑娘也病了。
嗓子啞了,神情懨懨,還有點低燒。
這下子兩人都被嚇住了。
何院正不好說啥,孩子還太小,喂藥困難,隻能在她睡著的時候,給紮上幾針。
這邊,賈母過來一趟,回家也有些不好,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讓人叫太醫。
她現在隻求何院正他們能趕緊把沈氏治好。
她好了,她也就好了。
她要不好……
賈母躺在榻上,聽邢氏說起沉檸好端端的,給賈玥添嫁妝,給蓉哥兒東西,聽她說什麽劫不劫的。
老太太這個心啊,就跟油煎一樣。
有些人對自己的大限,就是隱約知道。
那個查不出來的藥……
「赦兒呢?」
「老爺看您喝了藥,又往那邊府裏了。」
「……你讓他找找和尚、道士一類的高人,看看是不是衝撞了什麽。」
啊?
邢氏眨了眨眼,有些弄不懂。
「去!」
老太太懶得看這個蠢兒媳,「去,就說是我吩咐的,有什麽事,我老太太擔著。」
「是!」
邢氏不敢違逆,急匆匆走了。
「老太太」
鴛鴦有些害怕。
東府大老爺才去世未久,這衝撞……
「既然已經扶靈回鄉,就不該回來啊!」
老太太懷疑是衝撞了賈敬。
他們夫妻一向情深。
賈母在家裏唉聲歎氣,皇宮裏,帝後也甚煩心。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沉姐姐回來。」
皇後後悔不已。
「不會的。」
皇帝隻能安慰,「沉夫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盼著她死的,除了前朝作孽、金人、倭人外,就是皇族裏,那個神秘的,連他兒子都下手的人了。
皇帝在心裏咬牙切齒,待他查到,一定剝皮抽筋。
「皇上,沉姐姐最放不下的就是小玥兒了。」
皇後這一會想的也有些多,「民間有衝喜之事,要不然……」
「朕封她為縣主如何?」
皇帝其實也不在乎給個郡主之位,隻是現在給的越多,於賈家可能就越不好。
沒了沉夫人,蓉哥兒還沒長大之前,賈家那些人……可能家都護不住。
「嗯」
皇後大力點頭,「別等明天了,現在就讓劉安去宣旨吧!」
不管什麽主,她以後多疼些,大概也沒人敢欺負她。
「成!」
皇帝也舍不得沉夫人死啊!
有她在,金人那邊翻不起浪。
夫妻兩個,一個去寫聖旨,一個準備賞賜縣主的東西。
劉安大張旗鼓,帶著大隊宮人過去的時候,昏昏沉沉的沉檸,好像回到了正在看紅樓夢的時候。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林黛玉的焦慮、迷茫、傷心、難過讓她揪心不已。
「黛玉」
沉檸在病中呢喃。
受了旨的賈珍,急急忙忙又讓人去請林表妹。
他知道,眾多表妹、堂妹裏,母親最疼林表妹。
此時林黛玉已經歇下了,聞聽大舅媽在病中想她,當場就哭著爬了起來。
不過,她才穿戴好,東府那邊又有人來了,這一次叫的是寶玉。
沉檸在病中,也喊起了寶玉。
等他們兩個到了,迎春、探春也被念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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