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刻意的忘卻那個曾經努力想要討好的寵妃,忘卻她有一個差點問鼎大位的兒子。
倒是賈母聽到,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這後宮女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想。
難得的,老太太慶幸元春從宮裏出來了。
「去年太上皇萬壽,她看著比我還年輕呢。」
邢氏朝賈敏笑道:「沒想到轉個眼,就這麽沒了。」
「早就該死的人罷了。」
敬大哥因為她兒子而死,東府大嫂和珍兒也差點沒了,賈敏忘不了那一日的恓惶。
再說甄家,表麵上跟他們家是老親,對她和如海照顧頗多,但事實上……
想到留下的花房管事信說,甄家在夫君身邊安插了人,去歲夫君又中毒,差點吐血等等,都讓她無法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待兩家關係。
「……人死為大,如今什麽都過去了,就別提了。」
賈母看了一眼媳婦和女兒,「如今甄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是還有南安太妃嗎?」
南安太妃也是甄家人呢。
雖然跟他們並不是同一房。
邢氏是個沒心機的,她隻記得那位太妃娘娘,每常看到她,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聽老爺說,甄家不日也要進京呢。」
不管怎樣,南安太妃都要被這所謂的娘家人,拖累那麽一二。
邢氏可等著那一天呢。
她是個無能的,但運氣好啊!
那些欺負她的,看不上她的,都在倒黴。
她這幸災樂禍的樣子,讓賈母簡直沒眼看。
但怎麽辦呢?
這個兒媳婦是她讓大兒娶的。
當初王氏勸她,找了身份高的,萬一對璉兒不好,這個家也沒辦法安寧。
賈母知道王氏有私心,她……也有一點兒,就這麽陰差陽錯的讓邢氏進門了。
唉
老太太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行了,我這裏暫時也不用你伺候。」她擺手趕人,「去看你們家老爺的雕版吧!」
「誒」
邢氏沒想到還有這福利,大聲應了,匆匆一禮後,就跑人了。
「你看看她……」
賈母氣。
賈敏倒是笑了,「我倒是覺著大嫂是真性情人。」
雖然是比較笨,還有些軸,還愛財,但人不壞。
要不然,就大哥那脾氣,怎麽也不可能跟她說甄家的事。
「有得有失,娘就別苛求太過了。」
如今管家的是璉兒媳婦,這婆婆若是太厲害了,哪怕是繼室呢,也能搞的家裏烏煙瘴氣。
「……我說一句,你總有十句來堵我。」
「噗」
賈敏被老娘滿是怨氣的樣子逗笑了,「這個家裏,也隻有我能堵堵您,娘您就慶幸,隻生我一個女兒吧!」
賈母:「……」
她又氣又笑的狠狠捶了女兒幾下子,「你可小心著,你也有女兒呢。」
賈敏笑不可抑,「嗯嗯,我等著她長大了,來氣我。」
東府大嫂被什麽癩頭和尚害了。
這讓她不由想起一件往事來。
黛玉小時候老病老病,揚州城的大夫幾乎被他們請遍了,結果有一天,就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讓把孩子舍了他,當時說的話,也非常不吉利,因為這,她擔心過頭,還小病了一場。
回想往事,賈敏真慶幸她們能進京。
兩孩子皮著皮著,鬧著鬧著,反而比在家裏康健。
「不過,也許不用等長大,您外孫女就管我了。」
「該」
賈母笑,「你做了什麽,讓我們黛玉生氣了?」
「咳」
賈敏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兒一早不是咳了幾聲嗎?長安讓請府醫看看,黛玉說我該跟她一起打打五禽戲。」
「這兩天你也挺忙的,是不是真不舒服?」
賈母忍不住關心。
兩個兒子都是氣人的,但女兒還是貼心小棉襖。
此時,隔壁的東府,好了一點的沉檸,也正被她的貼心小棉襖趴著,聽她『啊啊窩窩』的說一堆聽不懂的嬰語。
死裏逃生,又見到她的心肝寶貝,看小姑娘活力四射的樣子,沉檸眼中盡是笑意。
當時她真怕不能陪小姑娘長大,真怕她又變成書中那個小可憐。
縱使身份高又如何?
身邊圍滿了人,卻孑然一身……,更可憐。
沉檸扶著小姑娘,不讓她從身上翻下去,「娘知道你這幾天受委屈了,他們都不讓你進來,但是娘也沒辦法,娘生病了呀。」
說著,她舉了包紮的右手給她看,「你看,娘可疼呢。」
「阿噗阿噗」
小姑娘伸仰著小腦袋,好像要給她吹氣。
沉檸笑著往前湊了湊。
果然,她的貼心小棉襖,就是在吹氣。
就好像她摔了,她給她呼呼一樣。
一瞬間,沉檸剛剛還隱忍的疼痛,好像真的少了許多。
……
正月二十九,宜嫁娶、祭祀、開光、開市、交易納財、掘井、會親友。
慶祝賈玥小姑娘為縣主的家宴,在寧國府熱熱鬧鬧的舉行。
這一次,賈母沒再讓人請賈政了。
但是賈家的大事,還是有人八卦到他那裏。
「嗬,你不是說老太太念著你嗎?」
王氏在家幸災樂禍,「怎麽賈家人都去的家宴,卻不管你了?」
賈政:「……」
他很氣,但是沒辦法。
事實就是他娘沒派馬車來接他。
按理,大家都去的家宴,該派人來接他的。
就算他娘一時忘了,珠兒呢?他是他兒子呀!
還有賈珍,身為一族之長,少了一個人,他都不知道嗎?
他在家裏氣他娘,氣兒子,氣侄子,可就是沒有想過,他自己有什麽錯。
「村長說我們尋的那個癩頭和尚被官府通緝了。」
王氏怎麽也不相信,那樣的高人,能是什麽壞人。
或者說,沈氏那個惡婦、妖婦這次倒黴就跟他有關。
「那海捕文書上又沒說他犯了什麽罪。」
王氏道:「我的意思是你拿一百文出來給人當跑腿,再寫一封信去王家,或者送到薛家給我妹妹,打聽打聽。」
他們兩個如今的情況,是不能自己去朝人打聽什麽的。
也不好去王家、薛家。
但是請別人可以啊!
王氏早就想請人了,但是她沒錢。
一文錢都沒得。
賈政默寫家中的孤本詩集,雖然賺了十多兩銀子,但他一文錢都不給她啊!
王氏深恨,她沒個掙錢的渠道。
當然,越是沒錢,她就越想找到那癩頭和尚。
「……那到底是送到王家,還是送到薛家?」
賈政板著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但事實上,他已經磨起了墨。
「送到薛家吧!」
王氏想了一下,果斷選擇薛家。
她二哥王子勝不是個靠譜的人。
萬一嚷嚷出去,可就不好了。
賈政提筆揮毫,很快一封信弄好了,又給王氏數了一百文錢。
傍晚的時候,門房就給薛姨媽送來一封信。
此時,薛蟠還在學堂,倒是薛寶釵回來了。
「媽,什麽信呢?您看了這半晌?」
「噓」
薛姨媽擺手,讓下人們出去,這才輕聲跟女兒道:「是你姨夫的信。」
姨夫?
賈政? ?
薛寶釵甚為吃驚。
賈家今天的家宴,雖說全是素,但是,京城善作素齋的有名師父都請了好幾個。
迎春、探春幾個,忙了好幾天,親自做了菜譜。
表姐王熙鳳更是兩邊府上轉。
而她是一群讀書姑娘裏,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到寧國府事務裏的人。
寶釵有時候挺尷尬的,好在她家也確實有事要幫忙,就比如現在。
「癩頭和尚?」
她看完信,甚為吃驚的轉向母親時,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這麽長時間了,姨夫和姨媽沒給我們來過一封信,這好不容易來一封,就是問癩頭和尚的?」
「可不是。」
薛姨媽也挺吃驚的。
那癩頭和尚可不是好東西。
「你常在東府走,那癩頭和尚真是朝沉夫人下毒的人嗎?」
「……」
薛寶釵沒說話,隻點頭表示是的。
此時她的眼睛在四查,生怕有人在這屋子偷聽或者偷看。
「哎呀,那人別和你姨夫姨媽有關係吧?」
薛姨媽的心跳加速。
姐姐和姐夫是有理由恨沉夫人的。
但這事……
「寶釵,怎麽辦?」
薛姨媽眼中帶著驚恐之色。
此時她的兒子女兒可都在賈家讀書呢。
兒子如今上進的很,雖然每天忙忙亂亂的,但真的在讀書。
女兒也是。
跟她一起讀書的女孩,未來必然都會是官夫人。
這要是因為她們幫著傳個信,被趕出賈家……
不對,被趕出賈家可能都是輕的。沉夫人差點把命都丟了呢,寧國府的報複不好對著姐姐和姐夫去,但對他們家……
「送信的人呢?」
薛姨媽都能想到的事,薛寶釵又如何想不到?
此時她的麵容前所未有的鄭重。
「還在門房!」
「讓人把他捆了,封嘴!」
「你……你要做什麽?」
薛姨媽捂著胸口問女兒。
「找珠大表哥,再把鳳表姐和表姐夫也請著。」
寶釵道:「這事……交給他們。」
他們怎麽做,就不關他們家的事了。
總之這事不能是他們家管。
「能成嗎?」
薛姨媽拿不定主意。
「除此,媽,您還有其他辦法嗎?」
這?
沒有啊!
「……那行!」薛姨媽終於站了起來,「我這就讓人捆了那人,封了嘴巴。」
賈家那邊的家宴也快過了。
她又算著時間,讓人去請賈珠和賈璉並王熙鳳。
自薛家住進來,一直謹守本份,雖然薛蟠笨了點,好在還受訓,喝了點酒的賈珠和賈璉夫妻,倒都來了。
但是不看信還好,一看……
薛姨媽母女的懷疑,馬上也浮在了他們的心頭。
癩頭和尚真的差點就把東府大伯娘的命給收了。
賈珠把信轉給賈璉夫妻的時候,麵色如土。
爹娘要幹什麽?
他們這樣做的時候,想過這一大家子嗎?
想過大伯娘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嗎?
二姑姑回來,他們沒人能想到破局之法,是她三下五除二,按了人家的貝勒,又把人家的兩個王當蟲一樣耍。
賈璉放了信,王熙鳳放了信。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兩個,一個自小在二叔二嬸身邊長大,一個幹脆就是王氏的親侄女。
但是,癩頭和尚若真是二叔二嬸引來的……
「他們沒銀子。」
賈珠按著胸口,努力想轍,「如何能驅使如癩頭和尚那樣的人?」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姨媽,「姨媽,送信的人呢?可以拿過來,我們問問嗎?」
「封了口,被綁在柴房。」
薛姨媽忙給他們指路。
賈珠、賈璉兄弟二人一齊起身。
此時,被綁的村長兒子嚇死了。
一百文錢往這邊府裏送個信,原以為是多好的差呢。
「嗚嗚嗚嗚嗚」
看到凶神惡煞一樣進來的兩個人,他嚇得差點尿褲子。
「不用怕!」
賈珠長長的吸氣再呼氣,「就是問你一些問題,回的好,這個……就是你的。」
他摸了兩個金瓜子出來。
「不準叫!」
賈璉給他拿開嘴上的破布。
「爺,兩位爺,我就是送個信,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呀!」
回家他就要告訴他爹。
那賈存周不是東西。
「沒說你知道什麽。」
賈珠坐到小廝給搬來的凳子上,「讓你送信的人是我父親。」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我想問你,這段時間,我爹娘那裏,可有什麽人出入?」
他爹娘沒這麽大本事。
此時,他懷疑的是,有人要借他爹娘的手,害了東府的大伯娘。
「他們最近的生活……是否跟以前一樣?」
「差……差不多吧!」
村長兒子額上冒汗,「都是我們村的人,不過,他們上次一起進京了。」
「上次是多久以前?」
「差不多五天前。」
五天?
那時候正是大伯娘病重的時候。
賈珠和賈璉對視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
「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麽異常?比如說找什麽人?」
「他們在找官府查的癩頭和尚。」
村長兒子道:「那和尚曾到賈先生家討水喝,王大娘看他可憐,還給了饃,王大娘說那和尚給她算了命,她要找和尚問清楚那個命是怎麽回事?」
算命?
賈珠忍不住想到,族人們說的,和尚進家,一直在說錯了錯了的話。
這是有人要借命理之說,騙他爹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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