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問長生

首頁

第1045章 驚變

    人心,有大欲存焉。

    大邪之穢,由人心的欲念孵化,於識海最深處滋生,與心神渾然一體,如罌粟花開,不斷蔓延,再借神主神通庇佑,神不知鬼不覺,洞虛也能瞞住。

    本來一切都萬無一失……

    如果不是太虛門墨畫這個小孽畜,以神念化劍,一劍劈開識海,這些邪欲之毒,根本不可能流出來,落到這些老祖的眼裏。

    “這該死的小子,真該千刀萬剮!”

    申長老當即一咬牙,“事情敗露,不能等了……”

    他藏在袖中的右手,猛然蒼白,化出妖魔利爪,直接擰斷自己的左臂,扯斷筋皮,自淋漓的血肉中,抽出一截白骨。

    申長老默念邪咒。

    白骨之上,紅光微閃,似有陣紋激發。

    可下一瞬,一道劍光忽然劈了過來,直接砍斷了申長老的右臂,鮮血飛濺,斷了他念咒的動作。

    申長老受了反噬,口吐鮮血,轉頭看去,發現乾道宗羽化境的沈長老,正以劍指著他。

    而周圍,有乾道宗陣法長老布了陣法,封

    鎖了四周。

    沈家另幾個羽化境劍修長老,也用劍指著申長老,將他團團圍住。

    沈長老漠然道:“孤山的事,我沈家徹查了一遍,發現這裏麵,暗中有你‘申長老’的痕跡。”

    “我奉老祖的命,特意盯著你。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我還可留你一命,給老祖問話。”

    “你但凡有一個不安分的動作,當場就會被萬劍分屍,你好自為之。”

    申長老咧嘴一笑,嘴裏含血,舌頭蠕動。

    “找死!”

    沈長老目光一厲,當即一劍遞過去,寒光一閃,劍尖刺穿申長老口舌,從他後腦勺穿出,邪異的鮮血沿著劍尖滴下,落在地麵,宛如劇毒一般,腐蝕著磚石。

    可即便如此,申長老的口舌,仍在蠕動,發出了晦澀不明的古老聲調。

    沈長老瞳孔一縮,忙道:

    “聯手!將他徹底誅殺!”

    周圍一眾乾道宗長老,不敢再留手,刀劍道法齊出,想將“申長老”就地格殺。

    一身鮮血,口舌被長劍貫穿的申長老,卻陰沉一笑,口舌蠕動間,說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十分模糊,但卻邪異地回響在

    眾人心間:

    “晚了……”

    申長老左臂的白骨,驟然裂開,紅光刺目,而後上麵的陣紋,融入虛空,如同“鑰匙”一般,溝通了大陣。

    而後藍光一閃,申長老直接消失了。

    乾道宗一眾長老的殺招,全都打在了空處,沒能抹殺掉申長老。

    沈長老大怒,但卻無能為力。

    可就在申長老,借助五品大陣,即將傳走的瞬間。

    觀劍樓上,沈家老祖麵色一冷,徒手一劃,一道劍氣融入虛空,再出現時,劈在了論道山的上空,淩空截斷了空間,將即將遁走但尚未完全遁去的申長老,直接斬成了兩半。

    申長老的遁法被強行打斷。

    他的身軀,被斬成了兩半,這兩截身子,又因虛空斷裂,空間動蕩擠壓,而被扭曲得血肉模糊,畸形而醜陋。

    但即便如此,申長老似乎還是沒死。

    他的兩截血肉,仍舊殘存生機,蠕動著就要重新融合在一起,繼續逃遁。

    洞虛大殿中,此前那位獨眼老祖,當即厲聲道:

    “孽畜!”

    他徒手一握,虛空震蕩,憑空浮現出一隻青銅色大手,降臨在申長老周身。

    獨眼老祖繼而一捏,捏碎虛空,連帶著虛空內,兩團血肉模樣的申長老,也被捏得粉碎,骨肉斷裂,連邪異的汙穢之血,都虛空之力捏得蒸發了。

    羽化境的“申長老”就此身死,是真正的屍骨無存,連一滴鮮血,也沒能留存於世。

    可鎮殺了申長老,獨眼老祖神色卻並不見輕鬆。

    他並沒有“殺”了什麽東西的感覺,反倒更像是,捏爛了一隻血肉蛆蟲。

    而就在申長老,血肉俱滅的瞬間。

    天地之間,又響起了巨大的“嗡鳴”聲。

    這是靈嘯。

    是大型陣法運轉時,龐大靈石被吞噬,轉化為靈力洪流而產生的,宛如滔天海浪般的尖嘯聲。

    這意味著,五品論道山大陣,又開始運轉了。

    而且這次的靈嘯聲,和之前一樣,無比巨大,震人心魄,意味著五品論道山大陣,是在全力運轉。

    天空之上,又閃起了光芒,遮天蔽地。

    浩瀚的虛空之力,在天空流轉,令人震撼而畏懼。

    但這次的光芒,又與此前不同。

    陣法隻是在流轉,卻並未流露出一絲一毫殺機。

    觀戰的修士,紛紛目露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

    而一眾洞虛老祖,卻神色大變,預感到大事不妙。

    之前大陣運轉,是為了對抗洞虛法相,保護論劍弟子--主要是太虛門的那個小怪物墨畫。

    同時也保護整個論道山的觀戰修士,不被洞虛交戰時,恐怖的靈潮所波及。

    雖然保護了墨畫,讓這群老祖心中不快,但這是大陣運轉的正常規則,他們也不能說什麽。

    但現在不一樣了。

    沒有任何觸發條件,但是這五品大陣,卻突然開始全力運轉了……

    “有人在五品大陣上……動了手腳?!”

    “目的是什麽?”

    不少洞虛老祖,轉頭看向荀老先生。

    太虛門荀老先生,是乾學州界屈指可數的

    幾個五品陣道老祖之一。

    荀老先生眉頭緊皺,看著天邊的陣法光芒,感知陣紋流轉,在心中逆向推演陣法運轉時,陣樞的結構,以此判斷,大陣重新運轉涉及的法則結構……

    不是殺,不是防,不是保護弟子,而是……

    荀老先生心頭一顫:

    “傳送?!”

    他當即意識到了什麽,心底一寒,連忙厲聲道:

    “快!通知論道山長老,強行封住陣眼,隔絕大陣靈力供給!”

    論道山五品大陣,他插不上手。

    這座大陣建造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論劍弟子,隔絕場外一切幹擾。

    這些幹擾,首當其衝的,就是各宗門,各世家的洞虛老祖。

    畢竟洞虛老祖,若真幹擾比賽,誰都攔不住。

    這也意味著,這論道山大陣第一提防的,就是在場的這些洞虛老祖。

    大陣內的一切,他們沒辦法幹涉,也不允許幹涉。

    因此,強封陣眼,切斷陣法這種事,荀老

    先生隻能讓論道山的長老們自己去做,他插不上手。

    可這種事非同小可,論道山不可能輕易下決議。

    而且此時此刻,一切為時已晚。

    “申長老”的死,就是鑰匙,以此激活了大陣。

    大陣按照計劃,開始全力運轉,一道道“傳送”的藍光,開始閃爍。

    所有參與修羅戰,落敗退場的弟子,被逆向傳送,重新開始“入場”。

    一片荒蕪的修羅場內。

    一道道曾經“死”去的人影,開始重新浮現。

    令狐笑,歐陽軒,程默,司徒劍,太阿五兄弟,郝玄……

    這些太虛門的弟子們,隨著藍光閃爍,重新又聚集到了墨畫身邊。

    而除了太虛門外,四大宗,八大門,甚至包括部分十二流的天驕弟子,也一一閃現……

    沈藏鋒,敖崢,蕭若寒,石天罡,葉之遠,秦滄流,風子宸,宋奎……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墨畫的“仇人”。

    但此時,他們還沒來得及向墨畫“報仇”,隻是麵麵相覷,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已經落敗退場了,又重新被傳了回來。

    沒人回答他們。

    而且,傳送仍在繼續。

    藍光重新開始明滅,這些聚集在修羅場的弟子們,又一個接一個消失了。

    等他們回過神來,驚魂甫定,四處望去時,便見山高雲低,煙霧繚繞,有登臨絕巔,一手接天,眾山皆小,飄然若仙之感。

    很快,便有弟子反應了過來:

    “懸天峰!”

    “這是懸天峰?!”

    論道山最高處,一峰一樓。

    峰為懸天峰,樓為觀劍樓。

    觀劍樓為世族老祖,道州嫡係,廷閣貴胄的觀劍之地,隱入雲端,常人不可見。

    眾人所能見到的論道山最高處,便是高聳入雲,如指天之劍的懸天峰。

    而懸天峰,也是論劍大會“天”字論劍的決戰之地。

    經地字論劍的鏖戰,成功晉級的各宗天驕們,會齊聚於懸天峰之巔,與乾學最強的天之驕子們,進行最終決戰,一決高下。

    可此時此刻,這些天驕弟子們赫然發現,

    他們所有人,竟全都被傳送到了懸天峰之上。

    “發生了什麽?”

    “這是什麽意思?”

    眾人心中震驚,一臉茫然。

    可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傳送仍舊沒停止。

    五品大陣之上,突然爆發出極其刺目的光芒。

    更加尖銳的靈嘯聲響起。

    海量的靈石,被一瞬間吞噬,轉化為供給大陣的靈力。

    強大的靈力波動,宛如颶風一般,向四處席卷而去。

    浩瀚如汪洋的藍光,瞬時衝天而起,直入雲霄,磅礴的光芒,直接籠罩住了整個懸天峰。

    五品論道山大陣的運轉,幾乎接近了極限。

    而後,在萬千修士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巍峨屹立,高聳入雲懸天峰,被虛空之力連根截斷,而後直接……

    消失了。

    眾人駭然。

    洞虛老祖們也紛紛神情大震。

    懸天峰……被傳走了?!

    當著他們的麵,屹立於乾學州界萬餘年的懸天峰,竟被五品論道山大陣,給傳送走了?

    而懸天峰上,還有著四宗八門,最頂尖的數百名弟子!

    這可是各大宗門,真正的心頭肉,髓中血。

    “快!”有洞虛老祖驚怒道,“查查懸天峰,被傳到了哪裏!”

    傳送涉及五品洞虛之力。

    傳送的條件苛刻,限製也極多,更遑論偌大的懸天峰,即便被傳走,也不可能傳送太遠,頂多也就在五品乾學州界附近。

    一個個洞虛老祖,放開神識。

    一股股驚人的洞虛之力,無所顧忌地,在整個乾學州界的大地上席卷。

    亦有洞虛老祖,取出至寶窺天鏡,照看整個州界。

    很快,一眾洞虛老祖便有了發現。

    “西南方!”

    “三品雁落山邊緣!”

    雁落山,也正是墨畫曾經剿滅魔宗的位置。

    當即有老祖運轉窺天鏡,往西南方向,八

    百裏沼澤遍地,毒霧瘴氣彌漫的雁落山照去。

    一陣天旋地轉,景像變換。

    於是眾人便看到,窺天鏡上,懸天峰孤立入雲,坐落於乾學州界的邊緣山界,剛好與三品雁落山接壤。

    這個地形,看得一眾洞虛老祖,心頭巨震。

    “這?!”

    “不會是……”

    沒等他們作何反應,懸天峰果然便當著他們的麵,直接……傾倒了。

    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聲,山川變形,煙塵漫天。

    高聳入雲的懸天峰,被五品論道山大陣,傳送到五品乾學州界邊緣後,又自五品州界,直接轟然傾倒,坍塌向了三品的雁落山地界。

    這樣一來,整座懸天峰,就像一道“橋梁”,橫跨五品與三品州界。

    而有天道法則限製,在三品地界,他們這些老祖,也不敢貿然插手。

    好大的陰謀!好深的布局!

    所有老祖,一時心寒徹骨。

    ……

    而幾乎就在同時,懸天峰驚變,吸引了上

    到老祖,下到普通觀戰修士,幾乎所有人的注意。

    上官家觀戰台上。

    聞人琬同樣也被這一幕震驚到,抬頭看向消失的懸天峰,懷中緊緊抱著瑜兒。

    可下一瞬,人影一閃,一個修士突然出現在聞人琬身旁,將一枚形似“論道玉”玉佩,貼在了瑜兒額頭。

    而後藍光一閃,瑜兒直接就消失不見了。

    聞人琬隻覺懷裏突然一空,瑜兒不見了,當即臉色慘白,心如刀絞。

    她轉頭一看,當即美眸含怒,恨聲嘶啞道:

    “上官望--”

    上官望冷笑。

    這邊的驚變,也引起了其他上官家長老的注意,有長老驚怒道:

    “望長老,你做什麽?”

    上官望冷笑道:“我在送上官家嫡子一個機緣,讓這孩子能脫胎換骨,蛻凡成神。”

    說完,他便直接捏碎一枚血玉,整個人也消失了。

    時間寶貴,隻有懸天峰驚變這一丁點間隙,一旦將上官瑜傳走,他就必須立即撤離,

    一點不能耽擱。

    一旦被拖延了,有洞虛老祖回過神,注意到他,那他想走也走不掉了。

    四周瞬時一空。

    隻一瞬間,瑜兒消失了。

    上官望也消失了。

    聞人琬甚至不知道,上官望到底把她的瑜兒,送去了哪裏。

    瑜兒的結局,到底會怎麽樣。

    噩夢中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聞人琬眼前。

    瑜兒血流盡了,髒腑被掏空了,滿臉血淋淋的,皮膚慘白,眼睛空洞地看著她,問她這個做娘親的,為什麽保護不了她的孩子……

    無邊的恐懼,自心頭蔓延。

    聞人琬隻覺一把匕首,一點點割在她的心口,撕心裂肺一般地痛……

    驚變過後。

    乾學州界,某個密室中。

    屠先生重新從一灘血肉中,化生出來,而後披上祭袍,整個人陰沉且高瘦,宛如一隻,褪去了人皮,顯露了本相的妖魔,長長的手指,臉色死白。

    “一切都備齊了,神胎,血河,肉城,血眼,骨樞,還有乾學州界,最為頂級的……祭品。”

    “雖然倉促了些,但也沒辦法了……”

    “那個該死的小畜生,如果不是他……”

    屠先生麵容猙獰,咬牙切齒,而後壓抑下情緒,緩緩歎道:

    “罷了,等不及了……”

    “開始吧……”

    屠先生跪在地上,以首叩地,“卑微的眾生,恭迎大荒之主的誕生……”

    他的眼眸驟然暴凸,嗜血之中,透露著虔誠與癲狂。

    “荒天血祭大陣!”

    “開! ”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