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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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9章 蒼天已死

    將一切“毀屍滅跡”後,墨畫仍有些心有餘悸。

    “適才那是??什麽因果?巫先生身上,為什麽會牽著這些東西?”

    “他究竟是什麽身份……”

    墨畫皺眉。

    他在腦海中,回想起適才占卜時,所預見的那一幕,心思轉動。

    “龍骨鎖鏈,拴住了一隻巨大的,宛如烈日一般的火球,懸在天空……”

    這意味著什麽?

    這龍骨,是用來封印的?

    墨畫目光微凝,他能從龍骨之上,感受到強大的“封印”之力,似乎有人,將這烈日焚天的因果,牢牢封住了,不想讓別人窺視到。

    “這又是哪個修道大能的手段?”

    墨畫越想越覺得忐忑。

    “我偷看了這個大因果,不會被人循著蛛絲馬跡,找上門來吧?”

    盡管適才,他一察覺到不對,就當機立斷,毀掉了一切占卜的“媒介”,斷了占卜的儀式,但還是不太放心。

    他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

    可不想再被一個“老怪物”盯上了。

    為了保險起見,墨畫又用火球,將適才占卜用的妖骨火

    盆等一切物事,從殘渣轟成黑灰,再以清風術,將灰給揚了,這才稍稍放心了點。

    做完這一切,墨畫心中不禁感歎:

    “因果果然極其凶險??”

    這大荒的妖骨卜術,他剛到手還沒幾天,隻是用來算一個死人,就差點陰溝翻船,栽火坑裏去了。

    天機修士少,估計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一不注意,就把自己算死了。

    墨畫腦海裏,情不自禁又浮現起,那似乎能焚天焦地的,龍骨鎖烈日的大因果異象,情不自禁搖了搖頭。

    “罷了,不管了,也不能再想了……”

    想,也是一種因果。

    想得多了,容易被人反向推衍到。

    師伯就有這個本事。

    墨畫便強迫自己,將這一切都忘掉,然後挑了副陣法,自顧自練了起來,以陣法來靜心凝神,平複心情。

    可畫了片刻,墨畫的筆鋒停住了,眉頭又皺了起來。

    “真的能不管麽?”

    巫先生,是大荒的人。

    這個因果,雖不知具體意味著什麽,但肯定跟大荒有關。

    而自己接下來,也要去大荒。

    這個麻煩,肯定是逃不掉的。

    墨畫對自己有自知之明,即便他不自己去找麻煩,麻煩

    也會來找他。

    邪神,天魔,都與他息息有關,他就是典型的“吸災”體質。

    “要想辦法弄清楚……可以不牽扯具體因果,但也至少要知道,這究竟是什麽事,也好未雨綢繆??”

    墨畫心中沉吟, “那就??試著再算算?”

    隨後他又搖頭。

    “不能再算了,適才的卜算,肯定已經‘打草驚蛇’了,再去算,無異於自投羅網。”

    “天機因果,就像是一片‘黑暗迷霧’,誰先露頭誰先死。因此,同樣的路,最好不要走第二遍。”

    “巫先生這個‘因’,已經廢掉了,決不能再從他身上下手。”

    可不從巫先生身上下手,還能從誰身上下手?

    從誰身上,能窺測到這件事的因果,而不被察覺?

    墨畫思索片刻,沒有頭緒,不由歎道:

    “早知道,留個活口就好了。”

    巫先生也好,蒼狼宗前掌門也罷,隻要留一個活口,就能不動用“因果術”,而隻靠陣法施刑,從他們嘴裏撬出點線索來。

    墨畫有些後悔。

    “草率了……”

    有時候,殺伐太果斷,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殺得太快了,會錯失重要的信息。

    “我之前,也不是這麽狠心的人……都怪煞氣,影響了

    我的心智,讓我衝動了。”

    墨畫心中“反思”道。

    可現在想這些,於事無補。

    巫先生和段掌門,都已經死了。

    巫先生的因果,也不能推算了。

    還能怎麽辦?

    墨畫閉上眼睛,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在腦海裏回溯了一遍,尋找因果上的線索。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靈光一閃間,猛然睜開眼,雙眸熠熠生輝。

    “不能算巫先生,那就算我自己!”

    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自己覺得違和,似乎忽略了什麽要緊的事。

    自己猜這件事,與巫先生有關,所以才會去算巫先生。

    但最初的“因”,是在自己身上。

    換言之,隻要自己算自己,為什麽會感到違和,到底忽略了什麽,或許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啟示。

    墨畫眼睛一亮,不再猶豫,當即故技重施,又以磷火焚狼骨,施展妖骨卜術。

    “我忽略了什麽,我忽略了什麽……”墨畫心中默念。

    磷火明滅,狼骨之上,紋路顯現。

    因果開始流轉……

    隱約間,墨畫又看到了一副畫麵。

    畫麵之中,是一間陰暗的屋子,左右擺著桌案,四周亮

    著陣紋。

    而自己一個人,孤身站在屋子裏,死死盯著前方未知的迷霧,一臉震驚,似乎看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物??

    “這是??未來的某個片段?”

    “我究竟……看到了什麽,竟會如此震驚?”

    墨畫皺眉,情不自禁繼續推演,想看看自己在未來,到底“看”到了什麽。

    可一觸及那團,代表“未知”的迷霧後,預兆驟然破裂,因果斷裂,一切化作青煙消散。

    墨畫心中一凜,當即也不猶豫,迅速又將“占卜”用的一切媒介,全都焚燒殆盡,不留痕跡,這才放心。

    之後墨畫,又陷入了沉思。

    適才的占卜,是由“因”及“果”,推算出來的,他將來的見聞。

    這個因果片段中,他的確發現了隱秘,看到了某個“未知”的因果,而神情震驚。

    可問題是……

    “這個未知的因果,究竟是什麽?”

    “我到底是怎麽,讓自己發現,這‘未知’的因果的?”

    “既然是我發現的,那就一定,是我認知和能力範圍內的事……”

    墨畫眉頭緊皺,又繼續沉思。

    “適才那個陰暗的屋子,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巫先生的那間密室?”

    “亮起的陣紋,是密室裏的妖紋?”

    “這麽說來,那團未知迷霧的位置,剛好對應著??那個空著的祭壇?!”

    祭壇!

    墨畫恍然大悟。

    難怪他會覺得,自己忘掉了什麽,忽略了什麽。

    一般來說,身為半步神明的墨畫,對祭壇十分敏感。哪怕是空著的祭壇,也肯定不會放過,要仔細研究研究。

    但在密室的時候,他卻有意無意,將祭壇給“忽略”掉了。

    “不對勁??”

    墨畫當即動身,身影如水,去了一趟蒼狼山的禁地,繞過山道,進了密室。

    密室周圍,十分安靜,一個蒼狼宗門人都沒有。

    這是墨畫特意囑咐過趙掌門的,密室周圍,不要讓其他人靠近。

    趙掌門也做得很好。

    墨畫直接邁步,進了密室。

    密室之中,一切原封不動留存著。

    當然,因為被墨畫“洗劫”過一遍了,也是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殘留的,隻有地上零落的妖紋,還有空曠的祭壇。

    墨畫神識掃過,沒發現任何異常。

    祭壇的確是空的。

    至少……

    “在現在的因果層麵上,是“空”的??”

    這個念頭一浮起,便讓墨畫心頭一顫。

    他打量四周,又回想占卜所預見的景象,兩相對比之下,發現了唯一的一處不同。

    “陣法。”

    現在密室內的陣法,是昏暗的,殘缺的。

    但占卜預示的景象中,陣法是亮著的。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某個時間段,自己是激活了陣法,而後看到了未知的因果。

    陣法……

    墨畫仔細打量起陣法,心中推衍,而後神情微怔。

    這些妖紋,水準不高,七鱗八爪的,不成體統,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

    因此之前,墨畫隻略打量一眼,便沒再留心了。

    可此時細細看去,卻發現這看似淩亂的妖紋裏,竟然大有玄虛。

    “妖紋零碎,種類各異,有鷹紋,有虎紋,有蛇紋,有鹿紋,有牛紋……”

    “這是……萬妖化龍的手法?”

    “而且,還是另一體係的,萬妖化龍的變式歸衍,與大荒傳承同源,但所化之龍,卻並非是青龍……”

    墨畫心中一沉,神情凝重起來。

    萬妖化龍,即取妖紋之精華,融合為一,化為龍圖陣紋。

    這是一種,“造龍”的手段。

    屠先生在乾學州界的圖謀,核心之一,便是在萬妖穀,豢養妖修,以妖修為素材,試驗四象妖紋,然後用妖紋,“拚湊”煉化出一條真正的“龍紋”。

    這就是“造龍”。

    這種“造龍”的陣紋歸衍手法,墨畫很感興趣,也一直在不斷學習和研究。

    但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短時間內,很難有成果。

    他也還沒學會,真的靠自己的陣法造詣,來“造”一條龍紋出來。

    墨畫定睛,將地上零碎的萬妖化龍陣紋,又仔細看了一眼,默默鬆了口氣。

    “還好,不用真的‘造龍’……”

    想來也是,本身這種造龍的手段,就沒幾個人會。

    迄今為止,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屠先生會。

    但屠先生已經死了,被大陣崩得灰飛煙滅。

    普天之下,還能有這個本事的,估計也屈指可數。

    眼前的妖紋,也並非是要“造龍”才能解開,而更像是一門“龍紋陣鎖”。

    不同妖紋,就像不同的“拚圖”。

    將妖紋,拚湊成龍紋,才能解開陣鎖,複原陣法。

    這種陣法拚圖,是有現成“密碼”的。

    不要“密碼”來破解,其實是很難的,這需要很深厚的四象妖紋的功底,要熟悉各類別妖紋,還要熟知妖紋間的聯係和變化。

    但這是對其他陣師而言。

    對已經嚐試著,歸衍妖紋,自“造”龍紋的墨畫來說,反倒是小菜一碟。

    墨畫先關了密室的門,手指一點,以陣法封門,避免氣機外泄。

    之後才開始,心中衍算,將妖紋補全。

    一滴滴墨水,在墨畫的指尖繚繞,凝聚成溪流,而後順從地在空中遊離,蜿蜒到地麵,凝結成一枚又一枚,形狀各異的妖紋。

    或如猛虎,或如貪狼,或如蒼贏,或如大蟒……

    零碎的妖紋陣法,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墨畫一枚接一枚補齊。

    墨畫指尖,墨水纏繞,靈動迅捷。

    一枚枚陣紋,如百獸奔騰,躍於地麵……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妖紋匯聚在一起,鱗爪肉身齊備,一條妖氣濃烈的業龍,睜開了雙眼,亮起了光芒。

    四周猛然一震,龍吼聲響起。

    灼熱的氣浪撲麵,原本空空如也的祭壇之上,有強烈波動傳出。

    龍紋鎖開,因果逆轉,濃烈的迷霧升起。

    待迷霧消散,浮現了一件事物的影子。

    墨畫瞳孔微縮,定睛看去,發現祭壇之上,破了因果迷障,出現了一麵旗子,黑底黃邊,上繡著一條青龍。

    而青龍旗兩邊,各繡著一行古拙晦澀的大荒古文。

    墨畫此前在太虛門,為了學饕餮靈骸陣,特意研究過大荒古文字。

    因此,他能認出,這兩行晦澀的大荒古文,說的究竟是

    什麽意思。

    龍旗的左麵,寫著“蒼天已死。”

    龍旗的右麵,寫著“荒天當立。”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蒼天已死,荒天當立!”

    “這莫非是……大荒的反旗?”

    而幾乎在墨畫,解開龍鎖,破開因果,這大荒龍旗現世的瞬間,地麵妖紋的蔓延,凝聚成一道道妖火,向龍旗匯聚,而後在旗子的下麵,妖火淬煉後,又凝成了兩行字:

    “傳此龍旗,誅滅道廷!”

    同時這枚龍旗之上,光芒暴漲,青龍之氣降臨,宛如點燃的“烽火”,將這股龍氣,傳到了天地。

    萬千因果匯聚,天機沸騰。

    蒼茫大地,青天龍吟。

    墨畫整個人都傻了。

    那一瞬間,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好像親手……點亮了大荒“造反”的龍旗……

    …

    千萬裏之外。

    無盡大荒,森嚴龍殿。

    一位端坐於王座之上,身軀龐大,眉眼威嚴,金色長髯,龍鎧披身,足有五六人高的“巨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中,長著豎瞳,有著駭人的鋒芒。

    一位身披黑色長袍的巫祝,趨步走了近來,跪在他身

    下,顫聲道:

    “龍君……”

    “大荒龍骨鎖被觸動了,天機泄露……”

    “荒天龍旗,不知被誰……提前點燃了……烽火已然傳了出去……”

    龍鎧巨人神情冷漠,眼中透著睥睨天下的威嚴。

    “天命如此,早晚而已。”

    他緩緩站起身來,龍鎧震動,高大的身軀,宛如一條人形巨龍,透著橫掃千軍的強悍。

    聲音也宛如龍鍾震蕩,透著無上威嚴:

    “傳令下去,我大荒三千氏族,自今日起,不奉道廷,不尊天子……”

    “蒼天已死……”

    “荒天當立!”

    “誅滅道廷!”

    黑衣巫祝跪拜在地,渾身顫抖,虔誠道: “是……”

    ……

    中央道廷。

    天樞閣。

    閣老以年邁為由,告病休養。

    如今的天樞閣閣主,由天權閣閣老代理,但其權柄,卻大多歸於監正。

    這是對監正的考驗。

    如果一切順利,那五十年,或百年後,他就是下一任閣

    老。

    此時,監正正在喝茶,考慮著閣老的位置,忽而便見天邊,一道紅光,宛如流火劃過,墜於南荒。

    看著那道烈火,監正隻覺心驚膽顫,渾身冰寒。

    “熒惑??”

    此時此刻,九州各地,不少洞虛境界的老祖,都在抬頭看天,看著天邊,那一道炙熱的流火。

    看著那一道流火,燒透了天空。

    離州以南的天,一片火光,焚天蓋日。

    眾人無不目光駭然。

    ……

    道曆兩萬零三十七年,秋,熒惑墜於南,離火破天,衝犯中宮,兵災現,天地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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