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海通道中。
在殺劫道力離去後，季驚秋陷入了暫時性的虛弱。
這也是朝歌直接將其送往被幽海吞沒的通道，而不是幽界諸聖手中的原因之一。
另外就是，這個時間段，季驚秋出現在幽界諸聖手中，可能會引起懷疑。
在朝歌看來，季驚秋既然能合道幽海，自然也能橫渡幽海，直接返回幽界就是，無需和幽界諸聖一樣，繞道遠行，通過界海返回幽界。
「有點像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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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驚秋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逆流幽海，此刻略感惋惜道。
他在殺劫加持下，一舉登頂天王，而後更是踏入天尊，一路節節攀高，擁有了真聖層麵的位業和道力。
而在殺劫離去後，這一切都煙消雲散，讓他重回原點，其中落差不可謂不大。
尤其是那種放眼間天地皆是道理，每一處都在闡述大道至理的「視界」。
驟然剝奪，有點像是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了，令人事後難免生起一種切不中厲害的瘙癢感，越急越無奈。
季驚秋閉眸靜思，坐忘的心境讓他很快恢複。
「這次收獲太大了，天尊前的路，基本一覽無餘，哪怕是天尊後的道路，也有所照亮，隻可惜……」
季驚秋想起最後朝歌試圖為他照亮超脫前路，卻是屢屢中道崩殂，不免有些遺憾。
不過得失皆我命，他的心態很快放平。
季驚秋忽然睜眼，一道劍光從後方而來，眨眼間就追上了他。
正是斬月劍光。
這位顯然無懼幽海，季驚秋和劍光的初遇，就在幽海深處。
委實說，季驚秋現在對這位的身份來曆的猜測，又多了好幾種。
「朝歌讓我捎給你一些東西。」劍光傳音道，一枚通體剔透，宛若玉石的圓球被丟到了季驚秋麵前。
季驚秋下意識接住，卻是麵色大變，被這枚圓球帶動著猛地下沉。
劍光一閃，這才意識到季驚秋已經不是方才那個真聖季驚秋了，變回了曾經的天王季驚秋，忙從季驚秋手中奪回朝歌準備的禮物。
「這是什麽東西？！」
季驚秋震驚道，他再跌境，現在也是天王三重天的強者，居然連這東西都提不起來？
劍光似有些不滿，朝歌這老道，準備一點不充分，還要它來動手。
隨後，劍光斬出一道封禁，滲透進圓球內部，這才重新拋給季驚秋，隨後不請自入，一眨眼就躥入了季驚秋的內天地。
「朝歌給你的禮物。」
「我需要沉睡一段時日，借你內天地一用，先前傳你的劍意好生揣摩丶領悟，絕不會在你那兩位師尊之下！」
最後，劍光哼哼了一聲：
「也就是看你小子順眼，不然百八十個無上領域的強者跪我麵前，我都不帶搭理的。」
季驚秋小心接住圓球，在發現已然輕如飛羽後，才放心接住。
而劍光兄已經飛入了他的內天地，強行霸占了真靈池，將某個睡覺的小家夥一屁股擠走。
「那一劍嗎……」季驚秋喃喃，忍不住以指代劍，在虛空中比劃了幾下。
劍光兄近乎手把手傳授他的那一劍，確實驚豔且絕世。
尤其是劍光兄的傳授方式。
劍勢丶劍韻丶劍意丶劍術，無一遺漏，全部以一種傳承的方式，銘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哧——
一道微弱劍光劃過指尖，劍意劍韻間，有了幾分【太平寰宇斬癡頑】的意味。
季驚秋仔細體會著方才的所得，靜靜做著推演。
這一劍的氣象極大，以他的境界都難以駕馭。
到了一定高度，刀道劍道雖有差別，但刀式劍術卻是觸類旁通，真正重要的，還是其中道意神韻。
季驚秋覺得，這道劍術中蘊含的道意神韻，與世尊一脈有著相似之處，自己應該能從中大有收獲。
一時間偶有所得，讓他連手中的朝歌饋贈都暫時放在了一邊，沉浸在了劍意的揣摩中。
不知過了多久。
逐漸陷入半沉眠狀態的劍光，突然醒轉，瞥了眼遠處虎視眈眈，似乎準備找回場子的虛空巨獸幼崽，不禁嗤了一聲：
「小家夥，等你成年再說。」
隨後，它猛然醒悟，自己是怎麽被驚醒的？
這天地間……好生熟悉的劍意。
它的感知瞬間蔓延向外天地，如果它有眼睛，此刻在瞬間就已經瞪圓了。
道韻神意流轉，季驚秋在演道「拆」劍，拆解劍術中的所有細節，然後直指最本源的核心。
隨著深入，他以指代劍，忽略了劍術本身，主要揣摩和推演那最本源的劍道妙理，一指劃下，劍光微弱，可其中那千萬人吾往矣的意韻，卻已有了六七分。
劍光兄有些震驚，它並不懷疑季驚秋有朝一日能掌握這一劍，之所以傳授季驚秋，也是因為季驚秋的所行所為得到了它的認可，有資格承載這一劍。
但這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些？
還是說它睡了一覺起來，已經數十上百年過去了？
當真是沉眠不知寒暑與歲暮。
它決定再睡一覺。
「這一劍還真是晦澀深奧……」季驚秋自言自語，「要想完全學會，恐怕得等我境界再高些，不知能否取其神韻道意，先行融入過往自創刀式中，又或是再創一式刀法？」
「唔……說起來，開天神通或許能提前演化，且有改善的餘地。」
季驚秋在幽海中漂流了許久，才暫時停下了感悟，終於又注意到了來自朝歌的饋贈。
「這是……」
季驚秋心靈探入其中，隻覺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有些無法確定。
他晉升入天人後，從皇天古路意誌那，弄了不少小世界碎片丶位麵碎片，來填補自身內天地。
這種吞噬外天地的方式，能極大的增補自身內天地根基和底蘊，隻是需要消化的時間較久。
而朝歌留給他的，似乎是……界域的殘骸？
隻是因為「量」太過龐大了，讓他一時間都有些不敢認。
這就是朝歌先前所說的饋贈？
這是把朝霞界能剩下的殘骸，全一股腦搬給了他？
季驚秋有些咋舌。
一界殘骸，價值自然難以估量，但以他現在的境界，要想消化，所需時間也是難以估量。
「朝歌居然沒有將這些留給他的門人弟子？」
海拉也有些驚訝，而在透過季驚秋的視界，看到這些殘骸中，竟然還有生靈時，愈發驚訝了，
「好家夥，他這是徹底和朝霞界分割了？不過想想也是，鬧出這種亂子，朝霞山也沒臉再統禦朝霞界殘存生靈了，朝歌這次，是將剩下的朝霞界，都托付給你了啊……」
海拉心中震驚，朝歌這次的手筆不可謂不大。
各方超脫門庭齊聚朝霞界，試圖分一杯羹，看情況吃絕戶，誰曾想到了最後，最珍貴的好處有一個算一個，幾乎全被朝歌喂給了季驚秋。
也就是界域本源，估計給了幽界那些真聖。
「你將這些界域殘骸中的族群生靈，都遷徙到你的內天地中。」
「其實從天人開始，內天地內就可以豢養一些生靈了，有助於內天的大道法理完善和成長。你現在也不算太晚。」
「我日後開天辟地，演化完整內宇宙，不會影響到他們嗎？」季驚秋詢問道。
「這種級別的內天地蛻變，不是一次性爆發的，相對緩慢，你到時候準備個地方，安置好他們就行。」
海拉指點季驚秋正確的處理辦法，突然想起什麽，直起身，興致勃勃道：
「另外，你看看這裏麵，有沒有朝霞山的道場！」
季驚秋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找到朝霞山的道場核心地。
海拉不由可惜道：
「那地方雖然被搬空，但在無數年的道韻滋補下，每一塊石頭丶泥土都稱得上寶物，還是現成的道場，拿過來改造下就能用，可惜朝歌還是留給他的門人了。」
「罷了，你先遷徙吧，可以選擇性一些殘骸融合進內天地。」
季驚秋想了想：「我會先問下他們的態度，若願意追隨我，就留下，這種事我覺得強求不得，這畢竟是我的內天地。」
海拉不置可否，心道你上承天道殺機斬殺朝歌，此界殘餘生靈都心有所感，不投靠你還能投靠誰。
「說起來，這些界域殘骸，是否可以煉化為我的內宇宙雛形？」季驚秋問道。
若可以，他還遷徙什麽，直接全融入就是。
海拉搖頭：「你見過凡蛇吞龍象嗎？這是一座界域的殘骸，你不過小小的天王三重天，拿什麽來煉化？你真想煉化外天地來拓寬內天地的底蘊，就回去找皇天古路，要點零嘴啃啃。」
「那這些……」
海拉打斷道：「朝歌將這些殘骸盡數給你，也許還抱著讓你幫助朝霞界重建的意圖，你準備助朝霞界重建嗎？」
季驚秋想都沒想直接搖頭。
他又不是聖人，自顧都無暇，哪有時間去幫朝霞界重建。
這方麵，他也算是謹遵赫師的教導。
成為太陽，並不是為了高懸天際，照耀天下，而是為了照耀身周之地，獨屬於自身的淨土。
一個人的偉大，如果伴隨著私心的壯大，那是可悲的。
但如果一個私心無限大的人，開始偉大，將他的私心範疇漸漸從「己」，延伸容納至天下的範疇，這或許就是聖賢。
所以季驚秋謹記，實力與私心並進。
「那就丟給你的那頭虛空幼崽吧。」
海拉隨意道，
「它跟著你，也算是吃上好東西了，這個層次能啃上界域殘骸，在它們這一脈，也算是頭一遭了。」
「等它吞噬完這些本源，應該能跨過成年期，直接進入巔峰期，追上你的境界——我說的是你之前殺劫加身的天尊位業。」
「對了，你到時候觀察下，看這小家夥躋身天尊時，是進入了巔峰期，還是仍舊停留在成年期。」
海拉想起什麽，叮囑了季驚秋一聲。
「有什麽差別？」季驚秋好奇問道。
「差別大了去了，這代表的是它的未來潛能和上限。」
海拉不由撇嘴，
「虛空巨獸這種東西，之所以隻要活得久就能變強，就是因為它們的先天業位極高，每進入下一個階段，業位還能水到渠成地抬高，羨煞無數生靈。」
「若它進入天尊，還停留在成長期，日後八成又是一頭【六天祖龍】。」
季驚秋已經知曉，五大神主間的虛帝，本體就是虛空巨獸【六天祖龍】，是他們這方界域開天辟地第一獸。
聽海拉的意思，小家夥似乎有機會和虛帝比肩。
二十多年過去，小家夥也早就進入了青年期，相當於天人巔峰層麵，直追它那位兄長。
跟在自己身邊，小家夥晉升速度遠超同等位格的虛空巨獸，但想跟上自己，難度不小，平日裏總嚷嚷著要超越自己，結果就是天天吃吃睡睡。
這次，或許是一個機會。
「跟著我，你這小家夥，命是真好。」
季驚秋喚出了吞界之蛇，看著纏上自己手指，處於家被偷了的憤慨中的小家夥，感慨道。
大小如意，是這小家夥生來就掌握的，以它的本體，若是不加遮掩，足以將一顆星辰纏繞。
當然，距離這一族以光年為長度單位計數的長度單位，還差了許多，這是八境後的事了。
季驚秋逗弄了下小家夥，隻需要吃吃喝喝就能野蠻成長到天尊，真可謂羨煞了不知多少人。
這一關壁壘，攔住了不知多少曾經的天縱奇才。
聯邦萬年前那一代，天縱奇才，更是得天獨厚，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可最後隻靠自身躋身天尊的，算上七帥，也不過十餘人。
而各家超脫道場，就更別提了。
天尊的位置，都是有數的。
季驚秋停止遐想，在季幽瀾麵前晃了晃手中的界域殘骸。
他姓季，小家夥自然隨他姓，他為其取名為幽瀾。
除了大小如意外，虛空巨獸同樣掌握著化形之術，理論上是能化作人形的，但小幽瀾不願意，整日就躺在真靈池中呼呼大睡，偶然醒了，就和皇天古路討些世界殘骸，然後吃了繼續睡，日子過得也滋潤。
季驚秋也就隨它了。
纏繞在季驚秋指頭上的幽瀾，頓時大眼放光，嗷嗚一聲撲了上去。
季驚秋彈指點在幽瀾眉心，笑道：「等我安置好了裏麵的生靈再說。」
說罷，不顧幽瀾的反對，他將其重新送回了內天地。
抬頭看去。
朝霞界的入口，已經小到看不見了。
季驚秋心中沉思，幽海封路，諸聖出於對幽海的忌憚，怕是不會走「水路」。
繞道界海而行？
那諸聖短時間內，怕是回不來。
而留守的諸聖中，蒼青與聖王前輩是扛鼎者，短時間內，自己應該無需擔心來自真聖層麵的壓力了。
季驚秋思忖。
他這趟所行，所得收獲不少，尤其是看清了前路，回去隻需閉關，就可衝擊更高位階。
可惜，這趟沒能把祖父他們帶回來。
想到這裏，季驚秋有些惋惜。
他最後擔心殺劫加持，突破境界，會影響在內天地中的祖父他們，便將他們交給了孔梟看護。
不過……
根據他們之間短暫的接觸來看，祖父他們似乎也沒有想和他們回來的意思。
身處超脫門庭，對他們而言不是壞事。
祖父好像都天王四重天，都超過他了……咳。
而聽幾位聯邦前輩所說，木老宗師被一方神秘勢力領走了，青陽祖師則在門庭中找到了辦法，有望補全過去的道路殘缺……
「故人安好，日後總有相見時，倒也不急於一時，等我突破天尊，也就有了獨自進入界海的資格。」
季驚秋精神振奮，愈發期待接下來的破境。
這次在大道之地殺的重要人物有些多，接下來正好在大宇宙安分一段時日，那【星空樓】丶【蜉蝣宮】什麽的，總不能進大宇宙來尋他麻煩。
季驚秋心中暗道，抬頭看向通道終點，全速前進，終於回到了幽海的深層區域。
他回頭望去，海中暗流湍急，沿循通道湧向對麵。
這個時間點……
朝歌恐怕已經和旱鴨子分出了高下勝負，朝霞界也徹底毀滅，諸家聖人也到了散場的時候。
就是可惜了他的護法天君……
季驚秋念頭紛呈，想起了孔梟。
……
……
「孔梟，你當真臣服於了那季驚秋？！」
還真觀的真聖金陀沉聲喝問，道音振聾發聵，同時洗滌孔梟的元神內外，旨在當頭棒喝，將其從那季驚秋的邪異手段中喚醒。
金陀先前反覆檢查過了，都未能檢查出什麽異常，猶豫是否要尋此次帶隊的普陀師兄幫忙看看。
孔梟不答反而平淡道：「金師叔，還請護送我回觀中，我需要盡快閉關，演化【鴻蒙開天】。」
金陀震驚道：「你的開天神通不是已經定型在了準鴻蒙位階嗎？！這次大道之地又有領悟？！」
孔梟點頭：「不錯，還請金師叔盡快護送我回去，我證道鴻蒙時，就是開天辟地，踏入天尊之日。」
金陀神色終於好看了不少，讚賞道：
「好！等你這趟回去順利躋身天尊，之前一切黑曆史，都將煙消雲散，成為你途徑的風雨！」
「來日，你定有機會一雪前恥，將那季驚秋拿下！」
孔梟沒有回答。
在他的元神中，一縷無量光取代了過往的五色神光，照亮元神內外，無有幽暗，一片澄明。
待他踏入天尊，才有藉口遊蕩界海，尋到佛主所在，近距離沐浴無量智慧。
……
「你們之所以沒事，全是因為你們聯邦聯邦那個後輩，季驚秋？」
【蜉蝣宮】這邊，無崖子一邊與死了弟子的陸廣對罵，一邊從臨淵口中得知了真相。
不禁有些恍惚。
白白被那陸廣多罵了好幾聲。
「好小子。」
無崖子眸子如含日月，熠熠生輝，
「能這般威壓一眾天君，恐怕比之常理中的頂尖天君層麵還要高出半個到一個檔次！」
「你們若是能代宮中將他收入門庭，我可擔保，必引他拜入宮主門下！」
季臨淵詫異道：「還能拜入主脈？不是說主脈早就封閉，不再收徒了嗎？」
他當初也是有些這方麵的想法的。
能當龍頭做什麽鳳尾。
可惜，【蜉蝣宮】主脈早就對外封閉了。
無崖子乾咳一聲，解釋道：
「我也是聽到了些消息，在這次道爭前，就有消息傳來，宮主對那季驚秋似乎另眼相看，通知了遠在幽界的竹青師弟，盡一切可能將季驚秋收入門中。」
「如今又有如此戰績，主脈也不是不能破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默契地看向後浪，不，現在也被卷成前浪的某季。
季臨淵無言，瞥了眼一旁還在放狠話的陸廣，委婉道：
「還是不了吧，他殺了陸師叔門下的洛晟天君，隻怕剛入門中，就要被陸師叔清算。」
無崖子笑了笑，早已不把陸廣的話語放在耳中，這是身為勝利者的自信與大度。
他意味深長地對季臨淵道：「真到了那時，陸廣算什麽？別說宮主親自出麵了，單是副宮主，就能讓陸廣縮起頭做聖人。」
關於那位副宮主，季臨淵他們倒是有所耳聞。
現在的【蜉蝣宮】副宮主，其實是宮主的開山大弟子。
甚至有傳聞，宮主之所以走上合道一界的超脫之路，就是自覺此世沒有了超脫之望，所以舍身為大弟子鋪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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