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和顧曉霞兩個其實也有點不想走。呆在村子裏多熱鬧啊，往日的那些青年輪番過來玩，屋子裏一大家子人，就連明明吳吳也是一直笑鬧的。
走的時候杜春芳還埋怨著說，這哪叫過年？這才回來幾天就走了？李龍就安慰她說過兩天就回來了，反正也不是很遠。杜春芳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老人家喜歡熱鬧，喜歡兒女都圍在自己的身邊，喜歡子孫成群，害怕孤單，這一點兩世為人的李龍很能理解。
二哥李安國一家和姐姐李霞一家在大年初一到的，都是半年一年沒見，大人見了親切，孩子更是激動。特別是紅琴雪琴雪蘋在聽說李娟李強他們去了燕京之後，那臉上的羨慕勁兒啊。
陳興邦去年因為工作努力，在食品廠升了組長，和李安國一起都算有了小出息，原本是打算過來好好吹一吹的，結果一聽李龍他們去了燕京，這吹牛的勁頭就消了。
最好笑的是紅琴當著陳興邦的麵給李龍告狀，說陳興邦把她的小羊給宰了賣了。她說那頭小羊是李龍給她的，她養的好好的，沒想到過年前就讓宰掉了。
這事給陳興邦鬧的尷尬的，他大聲說這丫頭真是沒大沒小了，還知道告狀了。
李龍隻好把紅琴拉到一邊說再送她一頭小羊，她們離開的時候就可以牽走。
去年十月買的牛羊不少，但年前宰的也不少，基本上持平。所以老馬號裏現在牛羊其實數量並不少，李龍有繁殖成大群的想法。
以後老百姓們生活越來越好，牛羊肉的需求越來越多，價格也越來越高。
自己有糖渣供應，養牛羊是沒問題的，所以李龍這方麵就有些想擴群的意思。
現在小羊羔已經下的差不多了，最早下的羊羔子已經有兩個月，可以吃草了。
有了這麽兩樁事情，李龍過年的這三天非常開心。走的時候，二哥和姐姐家裏也是一家一盒燕京帶回來的糕點，算是把糕點送的差不多了。
年初三下午回到大院子，楊大姐他們已經提前回來了，廚房裏火已經架上，李龍他們的屋子鑰匙沒留，顧曉霞就讓韓芳帶著明明吳昊去東屋玩，她和李龍兩個架爐子燒水。
晚上，顧曉霞看著睡著的明明吳昊，有些歉意的對李龍說：
“都是我這個工作，搞得咱們年都沒過好。”
“這有啥？這縣裏單位上班的不都是這樣嗎？”李龍這回坐在寫字台前寫著他的提案，邊寫邊說道，“這工作你喜歡吧？”
“嗯，喜歡。”顧曉霞點點頭。
“那不就行了。人生嘛，總是有得有失的。你這份工作來之不易，領導對你也挺器重，那就好好幹。至於過年嘛，越往大就越沒意思了。
回去就是吹牛喝酒，你看看那麽多人到咱們家，除了以前關係好的，剩下的那些大都是套近乎，想著問今年種啥掙錢的。所以啊，別想那麽多，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過年放假休息幾天行了。那隊裏現在清閑的，等到了夏天你看他們有多忙吧。”
顧曉霞笑了。其實她是真的擔心李龍會不讓她上班工作，畢竟自己上班賺的那點錢，比李龍開收購站和幹其他事情賺的少太多了。
但她又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在工作之後，看的多了，便不想天天呆在家裏看娃娃，她也擔心李龍會讓她辭職一一雖然以她看出來李龍的性格不會這樣，但偶爾聽到說閑話的，心裏難免有那麽點子想法。“你的提案寫的怎麽樣了？”顧曉霞又問道。
“我這個簡單，就是個想法。”李龍停下手頭的筆，說道，“寫完這兩天還要過去給李主任說一說。我算是工商行業的代表，但這個提案是關於牧業發展的。雖然主任說過我可以隨便提，但寫出來了總歸是要給報備一下子的。”
李龍做事這方麵，顧曉霞是異常佩服的。方方麵麵不說滴水不漏，至少是大體上都能顧得上，讓其他人沒啥話說。
按顧曉霞的理解，能做到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在官麵上商場上混過許久，有過足夠生活閱曆的人才能達到，但李龍這才多大，他才有多少經曆？
幾乎可以說，顧曉霞是和李龍一起長起來的，唯一不太了解的就是李龍在烏城食品廠裏那幾個月。而變化也就是在那幾個月後產生。
難道幾個月就讓人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顧曉霞也問過李龍那時候因為什麽離開食品廠，李龍沒說，顧曉霞也就沒再問。
不管怎麽說，這樣的李龍顧曉霞才喜歡，那之前的李龍，她沒看上。
“明明他爸，這次姐和二嫂都給我說，說你這一年到頭感覺好像沒啥變化，還跟他們來北疆的時候那樣子……說看你還長的跟二十歲一樣。”
顧曉霞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跟李龍說道。
李龍頓了頓手頭的筆，說道：“我也聽別人說了，不過這臉嘛，二十歲和三十歲差不多，主要是我沒吃啥苦啊。你看大哥，還有你爸，這都是吃了大苦的，所以麵相老。
說起來我還沒你吃的苦多呢，所以看著就沒啥變化，當然還有就是你們女人要生孩子，生了孩子身體自然有變化，男人沒這一關。等到三十歲，你就能看出來我有變化了。”
不止一個人和李龍閑聊的時候說過這個，李龍心說該不會是“重生”帶來的福利吧？難不成最後自己活成老妖精？
應該不可能吧？
他把話岔過去了：
“你把給曉雨的照片寄過去了吧？”
“寄過去了。曉雨看到那些照片肯定開心的很，對了，我現在都在想著，等到暑假還是你閑的時候，咱們再去一趟？夏天的燕京肯定和冬天不一樣！”
“那到時看情況，我這邊閑了，咱們就可以去。就是路上可比冬天遭罪。”李龍倒是沒啥意見。去也就去了，當然還是得有時間。
第二天顧曉霞上班，楊大姐和韓芳看孩子管家，李龍帶著他的提案去了供銷社。
“新年好新年好！”
進了供銷社，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同事們”，李龍一一打著招呼，專門去了周園的辦公室裏坐了坐。理論上講，李龍還屬於周園的下屬，這上班了必然是要過來打個卡的。
“嘿，李龍同誌，新年好。”已經把辦公室收拾好的周園笑著和李龍打招呼，“過來找主任啊？主任在呢。”
說到這裏他又小聲說道：“李龍同誌，這兩天要開會是吧？放心，去了就是走個過場，有提案交差也好，沒提案也沒事，隨大流嘛。”
在周園的眼裏，開會就是看材料，然後鼓掌同意就是。
李龍自然不這麽想，不過他也沒和周園去掰扯這個，每個人的理念不一樣，沒必要強行把自己的加到別人身上。
和周園聊了幾句，那邊李向前已經聽到了李龍的聲音，在走廊裏喊了兩聲，把李龍給召過去了。李龍走後，周園暗自感歎，這主任身邊的紅人就是不一樣。別人見主任還得先問問主任有沒有空，這邊是直接就把人叫走了。
但他隻羨慕不嫉妒，李龍是有本事給供銷社帶來榮譽的，他沒這個本事，自然對有本事的人不會有啥想法。
“過來了咋不到這裏來，在周園那裏說啥呢？”李向前示意李龍自己倒水，他摸出一包茶葉放在桌上，指了指說道，“過年朋友送的，說這玩意兒不便宜，你嚐嚐。”
“好哩。”李龍笑著說，“我好歹也是采購股的員工嘛，咋說也得和周股長聊幾句，匯報一下思想嘛。”
“匯報個屁，我看你就是沒事過去遍傳子去了。”李向前擺手，“年過的怎麽樣？”
“挺好，就是這個假太短了，沒過好，老爹老娘還埋怨呢。”
“那這個沒辦法，全國都一樣，我們想埋怨也不行。”李向前當然也是一樣，別人找他喝酒，這酒局都沒排過來呢。
好在這段時間還是冬天，沒啥大活，下班晚上回去依然可以組局。
“咋樣？開會的事情做好準備了吧？”李向前習慣性的問道。
“準備好了。”李龍說道，“我搞了一個提案，想請主任你看看。”
“哪方麵的？”李向前看著李龍遞過來的那兩張信紙，問道。
這時候寫信用信紙，老百姓寫各種公文也是用信紙，這玩意兒普通門市部就有，非常大眾化。當然質量有好有壞。質量好的非常光滑，用鋼筆寫字一筆一畫很清楚。
質量不好的用鋼筆寫上去，墨跡就會泅開，一團墨跡，很難看。
“牧業方麵的。”李龍提了一句。
“牧業方麵你給我看個屁啊，我哪懂？”李向前笑罵一句，但還是看了起來。
“關於解散牧業隊讓牧民定居放牧的提案。”
看到題目，李向前有些驚訝的問道：“你提案這個？”
“是啊。”李龍說道，“農村種地都包產到戶好幾年了，這牧業隊還是大鍋飯模式，這樣不太好吧？咱們縣裏放牧的人口並不多，這個牧業隊其實並沒有多大存在的意義。
反正那些牛羊基本上已經歸牧民了，草場也是他們祖上傳下來的，後麵給發個草原證，讓他們就在自己的草場上放牧，多方便。”
“農民種地要交公糧，那牧民怎麽整？沒了牧業隊，誰管他們？”
“自己管理啊。牧民每年不是交羊毛和牛羊嘛，一樣的。縣裏不是有畜牧局，由這個局指導就行了。”其實李龍的提案看著大，但在實際上的執行上，就是去掉了牧業隊這個中間管理層。
“你搞這個提案，是要得罪人的。”李向前說道，“牧業隊那些人不恨你嗎？”
“大勢所趨，他們應該也知道吧？”李龍笑了笑說，“我是個新人，這個提案其實就是提前告知他們一聲，這個牧業隊沒存在下去的必要了。他們要是聰明的話，肯定早早就該想後路了。
要是不聰明，以為是我在搗鬼，那隻能說笨到家了一一反正咱們這邊和他們也不然，沒啥關係，他們就是恨我，也沒辦法。”
李龍的意思很明確，他就是一個新人，搞提案上麵最多看看，不可能真就按他的來執行，這真要把牧業放開，搞起來是大的政策，不是他一個新代表能搞出來的。
所以李龍寫這個提案就是很隨意的。
“那就上交吧。”李向前掃了一眼，看著提案的行文沒啥問題，笑著說，“行啊，看來是下了功夫了。”
說完他把那兩張紙遞回給李龍，又說道：“那咱們說說其他事情。這年也過完了，今年有啥打算沒有？“主任你說的哪方麵？”李龍把茶泡好，喝了一口說道，“這茶不錯，呆會兒我走的時候拿一些啊。”“都拿去，我那還有。”李向前說道，“我是說你的工作方麵，你全年的打算。”
“還能咋打算？抬把子不編了，大掃把應該有吧？這個活肯定是要幹的。我主要還是那個收購站，收購站去年收了不少的東西，大部分都賣掉了，少部分沒賣掉的，今年看能不能處理一下。”
“我沒說你的收購站，我是問山裏麵。”李向前說道，“自治區供銷係統的開年工作會已經開過了，州裏快要開了，各縣要匯報工作計劃，我得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啊。”
“供銷係統的事情我不懂啊。”李龍急忙擺手，“這個我沒辦法給你出主意，不過主任，你就是老供銷了，這事難不住你吧？”
“我沒說具體的工作，那個我心裏有數。我是說其他的，能給咱們供銷社帶來榮譽的，去年有個民族團結先進單位，咱們不得努力一下？山裏還有什麽能幹的？”李向前最終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啊？
李龍看著李向前殷切的眼神，便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原打算是給冬窩子那邊修路的。就是先把冬窩子通往山外的路修一修，主任你去過的，知道那邊隻有幾家冬窩子有路通往外麵，其他的都隻能騎馬過。
我的計劃是先把冬窩子往山外的路修通，後麵有空了再把山外往夏草場的路給修了。”
“這個工程可不小啊！”李向前一聽，想了想說道，“那得用推土機，可能還得有挖機，還得砍樹……特別是往夏草場的路，得有幾十上百公裏吧？那修起來困難就大了去了。一兩年不一定能修好啊。”“嗯，這個我知道。”李龍點點頭說，“所以我的打算是先修通往冬窩子的路，而且不光我修，還要牧民們也加入進來，至少砍樹什麽的他們可以一起幹。”
“嗯，這個想法不錯，光讓他們吃現成的，他們會養成不好習慣的。”李向前點點頭，隨後大度的說道：“那這樣吧，這個工程，咱們供銷社參與了。既然你想過，那你說一下怎麽搞，我們全力配合！”“還不一定能搞成。”李龍搖了搖頭說，“牧民中有些老人可能會覺得我們這樣修路，破壞了他們的傳統，不一定同意。我那幾個朋友還在做工作，不知道能不能做通，所以得等等。”
“這是大好事啊，怎麽可能不同意呢？他們思想不至於僵化到這一步吧？”李向前說道，“有把握沒有？”
“有一些，這兩天我再進趟山看看。反正修路怎麽說也到四月份了，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既然有把握，那我這邊先定了。實在不行到時候誰家不願意，那到誰家的路不修就是了。”李向前一向果斷，“我到時給你派個駕駛員，開推土機的駕駛員？”
“別，”李龍擺手，“這是一個長期的活，駕駛員我自己來找。花錢雇來的駕駛員我怎麽說都行，別人拿錢幹活，幹得不好我好說。咱們供銷社派來的駕駛員，要是幹得不好，我可不好說。
畢竟我就是一個臨時工……主任，咱們供銷社要真想參與，和以前一樣，開始的時候去幾輛車多去一些人搞個開工儀式，後麵給錢或者給物資吧。”
“就你想的多！”李向前瞪了他一眼，“讓你正式進供銷社你又不願意，要正式進入了，現在不說當個股長吧，當個代股長肯定是可以的，那還能指揮不動人？現在又說這個？”
“那我要進了供銷社，哪還有這樣的機會？”李龍笑著喝了一口茶說道，“魚和熊掌沒辦法兼得嘛。”“也對。”李向前點點頭，“那就按你說的，我們給錢給物資。咱們商量一下，這出多少錢比較合適一“暫時先不說，這兩天我進山一趟，看看那邊商量的結果怎麽樣，商量好的話，我會把路走一遍，看看工程量。”
李龍雖然不懂建築，但哪裏需要推土機多幹幾天，哪裏隻需要砍樹運石頭還是能看出來了。“行，那等你弄好了再過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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