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原野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聽到耳邊傳來阿滿的聲音,「主公,天亮了,該起身了!」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稍等了一會兒,又聽到阿滿在門外叫道:「主公,
天亮了,該起身了!」
這次他徹底清醒了,坐起來瞧了一眼窗外,發現這會兒天色才朦朦亮,
而耳邊聲音依舊不停,門外阿滿像台壞掉了的複讀機,還在重複那句話,不由奇怪道:「這才什麽時辰,你一大早在鬼叫什麽?」
門被拉開了,露出跪坐在門口的阿滿。
她撓了撓臉,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也是第一次當家臣,聽說好像是這樣的,我天亮就要來叫你起身,還要看著你吃早飯丶讀書丶習武什麽的,
反正就是一直跟著你,幫你當個好主公。」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是家臣還是太監,是不是你以後還要把女人用被子包好了扛到我房間?
或者這就是近侍小姓的工作?從叫醒主公開始的每一天?
原野也沒當過主公,不清楚主公和家臣該怎麽一起生活,該怎麽日常相處,思維發散了一會兒就揮了揮手,又躺倒了,直接道:「我們沒那些破事,趕緊拉倒吧,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到點了彌生會叫我起來,你不用管這些閑事。」
「那行吧,反正我是叫你了。」阿滿也拿不準該怎麽伺候主公,也沒勉強他,但她剛剛上任,正幹勁滿滿,又轉身往廚房去了,「我去看看早飯準備的怎麽樣了,你快些起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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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也不管她,躺倒想再睡個回籠覺,等七點鍾再起床也不晚,但這倒黴的時代一點夜生活也沒有,當前也沒有任何緊急工作需要熬夜加班,昨晚他看了一會兒書就睡了,睡得很早,現在醒了一點殘餘的睡意也沒有。
他躺了一會兒睡不著,無奈之下隻能起床穿衣服,感覺還要再這麽折騰兩天一一阿滿性格跳脫,現在剛剛換了身份,怎麽也要興奮上兩天,上竄下跳一陣子才能老實下來,所以這兩天可能天一亮就要起床了。
他去了洗漱房,在小侍女的幫助下洗臉刷牙一一他閑著沒事把牙刷和牙粉做出來了,不想未來某天牙疼得要死要活時再後悔,畢竟這時代可不好找牙醫一一等他洗漱完畢就去吃早飯。
阿滿和阿清已經在等他了,哪怕以前他們就天天一起吃早飯,這算是日常常見畫麵,但今天明顯不同以往,阿滿沒有躺在地板上翹著腳丫子和阿清閑扯淡,或是抱怨他怎麽還不來,而是端端正正跪坐在那裏耐心等待,同時她的打扮也不同了。
之前原野剛醒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她穿得板板正正,還換了新發型,
已經不再是齊劉海小揪揪,而是開始把頭發往後梳頭,梳成了大人的模樣,
硬是在頭頂紮出了一個短小的茶頭,像個剛剛元服的小武士,隻是---·」
她一張小圓臉,又沒了齊劉海遮擋,那兩條又圓又短又黑的豆豆眉就越發顯眼了,隻要臉上再粘上點黃毛,真能冒充柴犬,讓人看在眼裏,心情複雜。
但她能有個人樣兒,能端端正正坐著,沒橫歪豎倒,倒也算不錯,不過大概率也就這兩天了,等她這股子興奮勁過去了,八成又要變回原形。
「主公,請用飯吧!」阿滿今天很懂禮貌,沒說什麽「屎殼郎滾著糞球都能比你快」之類的屁話,親手送上一雙竹筷,請他先動筷子吃第一口。
「哦,謝謝。」原野客氣一聲,哪怕有心理準備,知道她現在處在異常狀態,她這樣子還是讓他很不習慣。
他隨意夾了一筷子炒雞蛋,示意可以吃了,又望了一眼阿清,發現阿清倒沒改成武土打扮,頭發還是用抹頭幣隨意紮著,衣著打扮也一如平常,頂多就是心情似乎很不錯,唇角很放鬆,像微微有點笑意一一阿清表情不豐富,很多時候看起來都十分清冷,但原野和她生活久了,多少也能通過一些小細節判斷她現在心情狀況。
比如現在這表情,她隻有和小猴子丶小毛驢丶三花小母馬玩耍的時候才會有。
原野看著沒任何變化的阿清倒是欣慰了不少,阿清就像塊鉑金,穩定到令人安心,可比阿滿這野孩子強多了,動不動就開始興奮,和絕差不多,沒事自己就炸了一一他從第一次見麵就很喜歡阿清這種清冷的性格,現在看看,他果然有先見之明。
而且之前沒怎麽注意,她的頭發好像也開始留起來了,一低頭間兩鬢的頭發很順滑的垂下來,再加上纖細的脖頸和唇角那絲若隱若現的笑意,看起來又多了幾分少女的溫婉,越發容易讓人想起徐誌摩的那句詩。
阿滿趕緊把嘴裏的東西硬咽下去,拿起打刀脅差插回腰間也跟了上來,
向他問道:「你要去哪裏,是有什麽特別的事嗎?」
「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去鐵匠工坊看看進度。」彎津現在運行一切正常,除了人口什麽也不缺,已經進入穩定積累期,原野隨口道,「你不用跟著我,去忙你的事吧!」
阿滿這會兒剛當上家臣正新鮮呢,一時不想走,「昨天下午人都撒出去了,我這會兒也沒什麽事,我和你一起去鐵匠工坊瞧瞧吧?」
「隨便你,反正別耽誤正事就行。」
「你放心,誤不了。」
「那走吧!」
原野無所謂,反正以前他就整天和阿滿混在一起,而且作為剛剛上任的「主公」,他也挺有新鮮感的,也不介意一大早就帶著「家臣」溜個彎,
但他剛出了門走到院子裏,就看到一隻老母雞正在覓食,也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一一現在他這裏的雞都是散養的,倒不是為了健康或是口味想吃「走地雞」,而是這時代沒有獸用抗生素,把雞關起來純靠飼料喂養,雞非常容易死,隻能讓它們自由自在。
這是他親自派小侍女們試驗過的結果,死亡率嚴重超標,還一死就是一大片,完全弄不明白別的同行是怎麽敢在古代大規模開養雞場的,估計是些連雞也沒養過的寫手在瞎編,其本人肯定沒穿過,純在坑人,也沒想過別人真穿越了會不會被坑死。
反正在獸用抗生素弄出來之前,他是不敢把大量的雞關在一起硬喂飼料產肉產蛋,那真的血虧,就讓它們隨意在家宅乃至村子裏溜達,隻要能回窩下蛋,再定時給它們撒撒飼料,別的一概不管。
他看了這隻老母雞一眼,有些心疼之前養死的那些雞,正準備繞過它,
沒想到阿滿搶上前去就是一腳,直接把老母雞踢得原地起飛,還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混蛋,是不想活了嗎?沒看到主公出來了,還敢擋著道?!」
原野一時無語,不過是隻雞而已,繞過去不就行了,你踢它幹嘛?不過她也算一片好意,是———一片忠誠之心,無需太過計較。
大概算忠誠之心吧,雖然有些多餘,但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他目送那隻雞飛走了--—--,這時代的雞是能飛的,就是飛不遠,一般也就百來米,倒不怕丟了。
他有些擔心影響老母雞這幾天的產蛋量,不過也沒說什麽,繼續出門,
但沒走多遠就看到他的二手驢溜達著過來了。
這頭驢在野原家也算老資格了,是跟著原野起家的「元老」,還是阿清的好朋友,現在倒不算辛苦,隻會幹一些輕活,還擁有一定自由,可能是一大早習慣性出了馬來找阿清等投喂,但可惜還沒找到阿清就碰上了阿滿,
阿滿上去就給了它屁股一腳,握住刀柄就罵道:「混蛋,你也活膩了嗎?見到主公還敢不躲開,信不信我宰了你!」
原野就是性格再好也受不了了,扯著她繞過驢繼續往前走,以防二手驢給她一腳,矛盾激化之下,它倆真打起來,嘴上還沒好氣道:「你和一頭驢計較什麽,它又不懂事,趕緊好好走路。」
阿滿不服,不高興道:「我是在替你考慮啊,你現在是正經的彎津之主了,什麽雞啊驢啊的都敢擋你的路,你一點體麵也沒有。你都沒體麵了,那我不是更不體麵,不給它們點教訓怎麽行?」
「這種體麵我不需要,你也用不著,趕緊走,不準再踢任何東西!」原野推著她出了家門,踏上彎津村的土路,還一路死死著她的衣領,以防她再飛起一腳,把敢擋路的人也踢到原地起飛。
不可不防,這野孩子興奮起來,真是什麽事也能幹得出來,要是讓她一路踢過去,他的「體麵」是有了,但搞不好哪天就要被人背後打黑槍—--不對,是背後射他兩箭。
阿滿還是覺得不爽,以前當甲賀眾的時候不能橫行鄉裏,欺男霸女,魚肉庶民,現在當上武士了,還是不能橫行鄉裏,欺男霸女,魚肉庶民,那她這武士不是白當了嗎?那多沒意思啊!
她正經了沒半個小時碎嘴子毛病又犯了,又開始嘟嘟囊:「怎麽也該有點排場吧?以前你一個光杆家主沒什麽排場,那是沒辦法,但現在有家臣了,還是我這種厲害家臣,多少也該有點排場了吧?你這樣根本也不像個大人物啊,你一點排場沒有,我們也沒麵子的!」
「不行就是不行!」原野揪著她的領子繼續往鐵匠工坊去,還在教訓她,「你剛當上家臣太興奮我能理解,但興奮歸興奮,還是不能胡來,反正不準當著我的麵隨便踢人!」
他可是走仁厚路線的領主,一路把領地裏的人踢得到處亂滾算個什麽事兒?名聲不都全敗壞了嗎?就算真有需要踢人的時候,也要他暗中同意了她再衝上去踢,踢完他還要罰一罰,以維護規章製度。
當然,罰酒三杯,下不為例就行了,反正她也愛喝點小酒,沒什麽關係。
以前他是不方便這麽直接命令阿滿的,畢竟那時是朋友,阿滿不高興了隨時能走人,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是「君王+義父」,阿滿是「臣子+義女」,爸爸教訓女兒天經地義,他現在就是猛踢阿滿的屁股,阿滿也不能反抗,更不能逃走,不然就是豬狗不如之輩,人人都可以唾棄。
家臣是沒人權了,以前他還真沒辦法治阿滿這野孩子,現在好了,她自投羅網,以後可以隨便治了,隻要注意著點別把她惹急眼了就行。
阿滿很不滿意,覺得原野真是一點也不懂什麽叫作威作福,白瞎了身份了,不過也沒辦法,隻能繼續嘟囊,這剛剛當上家臣的興奮勁倒是消下去不少,沒那麽跳了,而正無聊的陪原野看鐵炮甲胄生產進度呢,一名郎黨找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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