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若是伊清顏和安知真一起光明正大地出現,難免會引起另外兩位特等咒禁師的戒心,張是道與屠龍師會產生“這兩人早就認識”之類的猜測,在這種外部壓力下,他們可能真的會選擇聯手。那就是岑冬生心中的“最糟糕的狀況”,大戰開幕後2vs2。
說是“糟糕”,其實還是勢均力敵……但岑冬生覺得有他這個重生者在,還要演變到與複數特等咒禁師為敵的局麵,都能算得上是失敗了。
現狀則稱得上順利:張是道屠龍師兩人先是交過手,之後又有岑冬生和宋雨棠兩人打岔,對於伊清顏的出現和翻臉、以及安知真的突然襲擊,沒能及時反應過來結果是一人受創,一人被當場腰斬,生死不明。有心算無心和情報上的差距,在特等咒禁師的戰場上依然能成為關鍵。
不過,岑冬生不是真的能預見未來,所以在他拜托別人幫忙後,無法控製那些意想不到的展開特別是像未來的平等王那樣實力高超的危險人物。或者說,伊清顏身上有著她本人都難以操縱的一麵。相比起過去的她,她身上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如果與岑冬生記憶中的“上輩子”相比較,人生軌跡更有了大幅度的不同。
然而,骨子裏的肆意妄為和偏執,又證明她們的確是一個人。
下意識地選擇用暴力與殺戮來驗證自己的想法,這種暴虐之處,可能是少女需要終生抗爭的性格缺陷。屠龍師墜入深淵,張是道被安知真全麵壓製,他製造出的神靈們要麽被消滅、要麽被奪取了控製權。局勢看起來已經穩定,卻有一人無名火起,殺意衝天,她幽深的瞳孔,凝視著某位熟悉的臨時盟友。她知道是哥哥拜托對方出手相助。
但……要和這個女人聯手?和安知真?
平常她光是要無視這個人的存在,就已經煩得很了。
“清顏妹妹,你是打算現在就和我翻臉嗎?”
女人那聽到發膩的嫵媚聲音,在伊清顏耳中響起。
“看你的表情,好像真的有在生氣呢。”
在男人麵前乖巧聽話、清純可愛的模樣,早已不複存在;少女冰冷的麵容上透著陰沉的怒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覺得我不敢?”
“我倒是不介意再來上一場加時賽……不過,今天的行動是你的哥哥拜托的,所以還是別誤了正事比較好哦?”
少女初具規模的胸脯微微起伏,表情凝結。
她知道對方說得沒錯,不能讓哥哥生氣。
明明擁有著強大的異能,不願意受任何人拘束,卻唯獨願意對那個男人言聽計從。看起來卑微,伊清顏卻心甘情願。
不止是因為兩人之間有深厚的兄妹之情,有通過咒禁實現的血脈相連的牽絆,更是因為她將哥哥當成自己的底線。
假如有一天,她連哥哥的話都不聽了,那麽她就不再是她,而是變成了無節製地放縱欲望,墮落的殺人魔王。
但話又說回來,雖然伊清顏一直在提防自己危險的本性,但出於樸素道德觀,去懲罰和殺死那些肆意妄為的家夥、自以為高高在上就傷害他人的壞蛋,她不覺得有哪裏不對。
而在她眼裏,安知真就是個完全不符合心意的壞人,是需要懲罰的對象。這女人性格又很糟糕,控製狂、傲慢,都要自詡為神了,隻是因為和哥哥的關係,所以她才始終不能下手。
相比之下,哥哥身邊的兩個隊友還好些……
伊清顏輕輕歎了口氣
因為哥哥的存在,她才能控製住自己;
但同樣因為他的存在,有時候,嫉妒的情緒和天生的殺意,究竟哪邊帶來的影響更深,她漸漸已經搞不明白了。
“我們之前明明有過合作,我是很難搞懂妹妹到底討厭我身上哪個地方。”
對麵好像同樣覺得很難辦,可能這就是相性不合。
“好歹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那麽久了,不是嗎?”
“哪裏都討厭。利益交換是一回事,作為夥伴又是另一回事。”
“嗬嗬,光是你有將我當成夥伴這種意識,就已經很開心了。”
“………惡心。”
伊清顏忍耐著衝動,重新將注意力返回到對手身上。
殺了一個疏忽大意的特等咒禁師,她覺得沒能將鬱悶發泄幹淨,若是能再來一個,說不定就……但世事總不能如人所願。
她還沒來得及動手,對方就投降了。
岑冬生和宋雨棠離開深淵,回到了身處安全區的薑雲湄身邊。
當然在此之前,男人沒忘記先換上衣服褲子。
他對自己會死上一回早有預料,所以做過準備。但在穿衣服的時候,岑冬生還是感受到了麻煩和尷尬,心中想著“要是以後能有製造衣服的方便能力就好了”。
雖然他目前的能力發展方向貌似與“造物”完全搭不上邊,但……隻是想想嘛,以《他化自在》有求必應的特性,說不定以後就成伏筆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
宋雨棠手裏握著劍,剛上來就被薑雲湄張開雙臂緊緊抱住,隻好將劍放到另一隻手。
看對方又哭又鬧的樣子,女孩稍稍有些無奈,心中感慨:雖然年紀比她大,又是學姐,但薑雲湄有時候明顯比他們更容易激動。
要說“幼稚”可能不太對,她偶爾會展露出很包容和愛操心的一麵,在外人麵前待人處事的方式又很冷靜;可要說“成熟”好像又相去甚遠,在自己人麵前,她有時候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還總喜歡浮想聯翩。
真是個複雜的女人。
正當宋雨棠打算開口的時候,薑雲湄突然將手鬆開,又將注意力放到岑冬生身上,開始抱怨起來:“岑老師,你有“死而複生’的本事怎麽不早說?我看到你被殺死的時候,真的要被嚇死了,那血啊肉啊的滿天飛……我以為我們這下真的完蛋了呢。”
確實,宋雨棠心想。
“你看看,我都哭得梨花帶雨了。”
薑學姐還指了指自己眼角的淚痕,嘟著嘴表達不滿。
“我看雨棠的時候,主要是覺得緊張,大氣都不敢喘;而我之所以哭,還是因為你。”
“隻是平常沒這個機會給你們露一手。”
岑冬生笑了起來。
沒辦法,他的實力就是這般不上不下。打一般咒禁師根本不需要拚命,稍微認真點就能打發。但真要和頂尖高手為敵,他往往是第一回合就被打出複活甲,除此以外,連阻礙對手都很難。
這次幫人擋了刀,他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
“因為以前的對手都太弱了,對嗎。”
薑雲湄歎了口氣。
“就算如此………”
宋雨棠在旁邊看著她在那兒抱怨。
薑學姐對師父的感情不亞於自己,看到他死而複生明明很興奮,卻沒有想著去抱住,大概是出於男女有別的考慮吧。
又或者
某個念頭在宋雨棠腦海內劃過。
薑學姐的天眼通如此厲害,能看到師父為了救自己粉身碎骨的樣子,當也能看到他之後複活後的模樣。不止是她瞧見了,學姐同樣看見了這個男人的裸體。不知道師父有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她悄悄觀察著正在絮絮叨叨的學姐的臉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因羞澀而浮現的天然腮紅,以及對方那眼珠子亂飄,視線不自然躲閃的小動作。
真是……怪不得呢。
一連串念頭在腦海裏浮現,連宋雨棠都不明白為何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她感覺自己就好像名偵探。薑雲湄抱怨完畢,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她身上。
“你這回總算是心滿意足了吧?我本來已經想好要罵你一頓了,你那麽莽撞,不顧自己的性命,害得我那麽擔心。但現在結果,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有了這柄昆吾劍,你就能”
“都是靠師父,學姐,還有師父的熟人幫忙。”
宋雨棠搖了搖頭。
“你就說全靠岑老師就是了。”
………嗯,是啊。”
“那你有沒有想好要如何報答?”
薑雲湄調侃道。
看著學姐的表情,還以為女孩接下來要說出“以身相許”之類的怪話了。幸好沒有,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按照咒禁師社會的規則,她整個人的價值,都遠遠比不上這把劍吧。
宋雨棠又不自覺地拎起手中的劍,將劍柄放在手裏仔細端詳。
她真的能依靠這東西,站到和師父、學姐一樣的高度嗎?
身旁的岑冬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他說:
“你覺得不是靠你的本事拿到的,所以就不屬於你了?”
“嗯?我不是……”
她沒來得及否認,就聽到男人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說到底,我一樣是靠著知真姐和我的妹妹,才有可能保住戰利品,不用擔心被人報複。你覺得這算是我的本事嗎?”
“當然……算吧?”
雖然有“吃軟飯”的嫌疑,但這個世界隻看結果。哪怕不以咒禁師的規則論短長,在普通人的社會中,人脈同樣是非常重要的資源,出色的社交能力是一種寶貴的才能。
“那你能認識我這個隊長,讓我有動力來保護你,同樣是你的本事。而且,如果你沒有遇見我和雲湄,可能壓根不會鋌而走險,也未必會被攪和進這片戰場上。”
宋雨棠一時啞然。
岑冬生為自己能親手培養出一位特等咒禁師候選人感到高興。
至於宋雨棠能否好好驅使昆吾劍,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但劍已經交到了她手中,算是某種“命中注定”,他不會有別的心思。
反正兩位隊友和屬下的實力增強,對他而言隻有好處,宋雨棠又不是那種不懂知恩圖報的人。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件值得岑冬生這個重生者在意的事情,他馬上就能親眼見證曆史。
第一次在世人麵前宣告了“最上位咒禁”的存在,由四位特等咒禁師參與的大混戰,即將落下帷幕。張是道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心下一沉。
對方的能力是如此霸道,輕而易舉地讓神明們背叛了他這個創造主。
就像他能在一定程度上克製屠龍師的《山河骨相》一樣,他的咒禁《神而明之》似乎同樣被對手克製。特等咒禁有著強大的延展性和適應性,已經不再局限異能的概念。它可根據使用者的願望,能開發出不同的能力。
但就像屠龍師在最初一段時間內仍要被他壓製,現在的他想要扳回局麵,與安知真堂堂正正地交手,就得思考出應對策略,換成別的招數。
可問題是……
還有另一條“大白鯊”在旁邊虎視眈眈,這位同樣是個可敬可畏的對手,他真的有這個空閑嗎?“你們倆認識?”
他一邊隨意搭著話,先捏了幾個神靈作為分身扔出去分散注意力,一邊又對自己使用了《神而明之》。“神靈化”狀態下的張是道擁有著超然的感知力與隱蔽性能,然而一
“算是姐妹吧。”
“誰是你的妹妹。”
對麵兩人聊歸聊,下手卻毫不含糊,一起聯手把試圖故技重施的張是道逼了出來。
方法很簡單,就是兩人將空間斬與精神幹涉的範圍同步擴散到周圍的環境,無處可逃的他不得不又用神靈分身擋刀,重新退了回去。
這可真是……
他察覺到那位少女身上散發的殺意貨真價實;但她與安知真是熟人,這點也是事實。
至於她們似乎互相看不順眼一事,根本無所謂一一張是道懷疑這世上就沒有兩個特等咒禁師是能看得慣彼此的。
無論關係是密切還是惡劣,隻要有基礎,在特定條件下都能相互轉換。一個深淺不知陌生人遠比熟悉的敵人更難對付,張是道對此深有體會。
“算了,放棄吧。”
張是道此人稱得上果斷,交手數次後,見情況不得好轉,立刻選擇投降。
一打二,輸了不丟臉。
況且,他們沒有深仇大恨,放他一馬帶來的利益比趕盡殺絕高,想來安顧問是清楚這一點。“我投降,若是你們沒有非要殺了我的意思……”
“一休想!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世事總不能如人所願。
張是道隻忽視了一點:他們之間,確實是有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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