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樓號,貴賓層。
當那個身穿酒紅色禮裙的女人出現在樓上的時候,下方的咒禁師們議論紛紛,發出一陣規模不小的驚歎;之後是那位月白色長裙的少女,這位能認出的人就少了,直到某幾位咒禁師交頭接耳了一番後,“伊清顏"這個名字才被傳播開來。
“那兩位就是.…”
“嗯,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哈哈,是字麵意義上的·傾國傾城’。”
“屠龍師就是死在她手上.….樣子還真年輕。”
“我們生活在一個公平的時代,隻是她比我們更公平。”
在聊天中不輕不重地提了幾句後,捧著酒杯的咒禁師們自覺將頭低下來,沒有人再敢將視線投向那兩位女性頂尖強者,生怕好奇的窺視會引起她們的不滿。
就像沒有人會傻到去直視太陽。唯一的區別是,在無人能看見的陰影處,人們同樣不得不控製內心的念頭。
自從鬼市之行正式出手過後,超工委領袖持有的特等咒禁很可能與與“精神幹涉相關的情報,已經被相當一部分人知曉。
無論男女,要是有人被她讀取了大腦內的思考;而這個想法又不太尊敬的話,下場恐怕不會太好。雖然堂堂特等咒禁師,官方勢力的門麵,應該不至於無聊到隨意窺視陌生人的心境,但咒禁師們都很小心,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
若這位大人物就是一副喜怒無常的性子,冒犯者被殺了都沒處說理去。這個世界實在是不講理。咒禁師們大都是肆意妄為之輩,但這一刻卻不得不強迫自己變成心境澄澈的聖賢。
然而,有一種情感是他們無法控製的,那就是“困惑”。
等級越高的咒禁師,眼界越寬廣,就越容易了解到真相。
他們看到了安知真,看到了伊清顏,自然看到了陪在她們身邊的那個男人,而他很明顯尚未抵達那個境界。
既然如此,男人究竟是如何獲得特等咒禁師的青睞,而且還是一次性兩位,就是個令人費解的難題。特等咒禁師們不會被迷惑;但若是因此就讓他們相信怪物們身上非理性的“感情…..…,似乎又是另一個層麵上的困難。
“王先生,霍華德先生,幹杯。”
鄭永亮給自己倒了香檳,微笑著向剛結識的兩位朋友舉起酒杯。
青年身穿高檔西裝,打扮得體時髦,笑容春風得意。看他這副在上流社會中如魚得水的樣子,任誰都很難想象得到,在兩年之前,他還是一個穿著廉價西裝,到處上門推銷卻不受待見,被上司和顧客冷眼相待的底層銷售。
他自己都想象不到。如果不是因為一場奇遇,鄭永亮永遠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在豪華遊輪上與各國顯貴談笑風生,金錢美人權力樣樣不愁。
在咒禁師群體中,他都算得上難得一見的“一躍登天”。
“我們的話題就先到這裏為止吧,畢竟安顧問還在這裏。”
鄭永亮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
“別擔心,我們不是在做違法的事。”
金發碧眼的男子好奇地問道。
“你們很害怕超工委?”
“不,超工委是咒禁師社會的中流砥柱,誰會害怕呢?"王先生露出微笑,“隻不過,我們咒禁師習慣了自由。”
事實正好相反,鄭永亮心想。
這位王先生是一方豪強,換而言之,幹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兒。這類人在孟化凡的邀請名單上並不少見。
而他目前最大的敵人,毫無疑問就是超工委。他已經聽說了,對方於某地的產業在“伐山破廟"運動中被連根拔起的消息。
正因為受到過這次沉重的打擊,王先生才急需向外尋找合作夥伴。這點無論是他,還是那個洋人,心裏都門兒清。
雖然王先生將官方勢力看成眼中釘,但現在的他可沒這個膽量出來叫板。誰讓超工委的領袖同樣是孟先生的座上賓呢,萬一暴露身份,不被隨手拍死都算是運氣好的。
“是啊,自由。自由萬歲。我們那兒的政府可管不了這些事,大多數人都覺得他們很快就會陷入癱瘓,或者說,已經是在癱瘓進行時了。”
霍華德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語,顯然不是頭回和中國人打交道。而像他這樣來自外國的高等咒禁師,在這艘船上不止一個兩個,他們往往擁有複雜的身份,擔任不同勢力間的捐客或間諜。
這時,他們耳邊傳來女人們輕盈悅耳的聲音,轉頭望去,綠裙子的年輕女孩們加入宴會,讓宴會平添了幾分豔麗色彩。
“這就是我自從上傳以來,就一直有所耳聞的螺女。”
霍華德的眼神中流露出欣賞。
“不覺得她們長得..…很有特色嗎?”
“相貌是很漂亮,但我更喜歡純粹一點的人類。”
王先生聳聳肩。
“我覺得很有意思,孟先生真是奇思妙想,讓我想起了美人魚。”
鄭永亮評價道。
這些螺女在咒禁師們麵前表現得乖巧可人,霍華德與其中某位看上眼,沒一會兒就開始上下其手。王先生告辭離開後,鄭永亮安靜品酒,觀察著咒禁師與螺女們的臉;有一位湊過來,卻被他微笑著謝絕。
和王先生不一樣,他對是否“純正的人類"並不在意,螺女們的相貌都稱得上出眾,他也能欣賞這種妖異的魅力。
但鄭永亮真正喜歡的是那種瘦弱、不起眼的類型。或許是曾經卑微的身份所致,太過光彩奪目的女性,反而會讓他產生距離感。
倒是那類樸素內向,害怕反抗的女性,看到她們哭嚎的樣子,會讓他感到身心愉悅。
對咒禁師而言,心理上的快感,要遠比生理上的享樂更刺激;在這個缺乏秩序的混亂年代,人一旦擁有了與心性不匹配的力量,欲望就會無限膨脹。
鄭永亮很快就找到了目標。他沒想到,在這群豔麗的螺女中,還真有一位留在最後,符合他口味的類型。....…
“啪!
他伸出的手被毫不客氣地揮開。
看著眼前護著螺女的陌生少年,鄭永亮再無法保持自己從容的微笑。
一邊是甲等咒禁師,一邊是丙等,實力差距太過懸殊。
如果陳遠真的是主角,他能否在這種情況下,“以弱勝強'呢?
岑冬生心想,起碼不至於第一回合就死在人手上吧。
所以,他不打算眼下就出手,因為他從陳遠的身上看到了無法控製的慎憤..…
雖說是自己的妹妹被人盯上,不憤怒不可能。但如此鮮明純粹的怒火,這恐怕是“阿修羅道"之力被激活的象征。
在孟化凡和張是道的眼皮底下,他的行為是否會讓人意識到《六道輪回》的存在呢?
岑冬生又抿了一口香檳。
“唉,真是喝不慣。”
他隨手將酒杯放到一旁,居高臨下地觀起戰來。
鄭永亮沒有著急動手。
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顏麵,人群之中還有合作夥伴或是潛在的對手看著,他的心中雖已憤怒至極,卻沒有失去理智。
“你是和誰一起來的?”
…...…你在說什麽?”
少年警惕地瞪著他。
“憑你的實力,根本上不了這一層。是誰在背後支撐你?”
“沒有誰!”
陳遠咬緊牙關。
“是嗎。”
明顯是在說謊。
但他已經有了自己答案。
不論少年背後是誰,他做的好事,自己一定會報複回去。如果真有人試圖阻止,大家再劃出道來,各憑手段。
鄭永亮撣去袖子上的塵埃,不緊不慢地開口。
“還有件事。孟先生把他的作品全喊出來,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他指了指陳遠身後,始終沒有開過口的小姑娘。
“她們是侍女,與他們接觸,是我們身為客人的權利。”
“我不管這些,我隻知道她是我的妹妹,我會帶她一起離開!”
“好,很好。那待會兒就在你麵前,讓她見識我的手段。”
青年冷笑起來,他似已不願再浪費口舌,隨手打了個響指。
“呼。”
陳遠愣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陣風吹到了臉,隨後整個世界變得黯淡下來;等到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不在原地,眼前是一片漆黑。
“這是.…”
少年環顧四周。
這時,他聽到從天而降的宏偉聲音,響徹耳廓,恍若神明:
“客人們都在,還有幾位大人物在上麵看著。放心,我不會讓你太難看,一瞬間就會結·…”連乙等都沒到達的咒禁師,哪來的膽量挑釁自己?
明亮廳堂裏,鄭永亮伸手一指,已將對方困入“死穴"之中。
在他人眼裏,就好像少年一瞬間消失在了原地;而實際上則是被他原地囚禁在了風水幻境中,隻能任人魚肉。
這招要是對同等級的對手使用,很快就會被察覺和反製;而如他所料,對方對此渾然未覺。鄭永亮終於徹底安下心來,確定對方沒有隱藏實力,就是個表裏如一的小角色。
陳遠的驚慌隻持續了一瞬間。
他今年十五歲,距離正式進入咒禁師世界不過一年有餘,論眼界、論見識,自然遠遠不如高等級的咒禁師。
但不知是何原因,冥冥之中有命運作祟,他為尋找妹妹下落,一路過來十分艱辛,於是唯有在戰鬥經驗堪稱豐富。
他目前的階位是“丙三;而在一年之前,他還是個不入流的新人,底層中苦苦掙紮,他所麵臨的每一場戰鬥,都不得不“以弱勝強”,才有可能活下去。
包括此時此刻。
他不知道如何驅散眼前這片黑暗;但他很清楚,麵對遠比自己強大的對手,唯一的機會就是現在掀開底牌,拚上性命,不給自己留下退縮的機會!
六道輪回的碎片被瞬間激活,少年身上氣勢暴漲。
他的皮膚從鎖骨處開始發紅皸裂;脊椎爆出的增生骨刺穿透T恤,肩胛骨如折刀展開,小腿脛骨發出竹節拔高的脆響,身高暴漲二十厘米的同時,褲腳被漲裂成了布條。
陳遠雙手雙腳的肌肉纖維都在瘋狂增殖、膨脹,皮膚表麵凸起蚯蚓狀的深紫色血管,腋下和肩膀裂開猙獰巨大、令人望之生畏的傷口,而又有兩根嶄新的健壯手臂,渾身沾著仿佛從胎膜中鑽出來的粘膩痕跡,扒開傷口邊緣,從他體內竄出。
接著,少年額頭的皮膚跟著裂開,創口之中露出的不是皚皚頭骨,而是蒼白的眼球,它“滴溜溜"地旋轉著;這顆豎立的瞳孔,眼神中迸發出無窮無盡的怒火。
………什麽?”
鄭永亮倒是不在意對方突然展現的非人樣貌,身為甲等咒禁師,他見識過比這更誇張的。
問題是.…
此人身上暴漲的氣勢,令他錯愕。
禁物?還是咒禁?
世間法門千千萬,都是為了讓人變強。但鄭永亮從中感受到的卻是隱隱能觸碰到自己的氣焰。足以跨越近兩個大等級的咒禁,這還是頭回見識。
這小子的“變身"果然不簡單。難道是某位大人物的試驗品?
鄭永亮蹙起眉頭,手捏法訣。
在隻屬於他一個人的漆黑領域之中,一頭青麵獠牙的惡鬼,從泥沼般的死域之中緩緩爬出。陳遠自己都很驚訝。
他發現,體內的力量明顯比過去更為強大;能感覺到手中的正在發生共鳴,與鄰近的數個存在呼應,變身的強度亦隨之水漲船高。
可惜少年的基礎太過薄弱,難以發揮全貌。
陳遠周身一片黑暗,看不到宴會廳的全貌;他化身神話中的阿修羅戰士後,感官得到了巨幅增強,卻仍不足以徹底勘破一位甲等咒禁師引以為傲的風水領域。
惡鬼在黑暗之中逼近,他卻對此渾然未覺。
….……五步之內”
陳遠閉上雙眼,隻剩額頭上的豎瞳觀察四周,最後定格在某個方向。
終於在惡鬼撲到麵前時,他察覺到了目標的存在。
迎著撲麵而來的陰風,少年無懼無畏,唯有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他張開左手,掌心綻放,裂開十字形的創口,一柄由人體內的骨骼增生、拚接而成的慘白“刀刃”,向外突出。
白刃正中惡鬼的頭顱。
“去…死!”
年輕的阿修羅戰士發出怒吼,將刀深深推入敵人的脖子中。
從惡鬼體內迸發的血液好似從天而降的雨點,濺落在少年的臉上。
他情不自禁伸出舌頭,品嚐著敵人的鮮血,額間豎瞳一片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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