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在枝頭歡快地歌唱,仿佛在慶祝春天的到來。田野間,野花盛開,隨風搖曳,散發出濃鬱的香氣。遠處的山巒被薄霧籠罩,若隱若現,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三月三上巳節,是人們結伴出遊踏春的日子,也是青年男女光明正大相看的日子。
沈如意從馬車上下來,迎著溫暖的陽光,微微眯眼,深吸一口氣,自由而新清的味道,真是久違了!感覺到什麽,宋衍轉頭看向身後。
明媚春光裏,小娘子正微仰頭,手搭在額前,看遠方風景,如瀑青絲,挽成俏麗的發髻,並沒有什麽珠釵玲瓏草點綴,隻是簡單的發帶纏繞,垂下的絲絛,迎風飄動,空靈清絕。
看風景的人成了風景。
南陳國最矜貴單身漢一下馬車就吸引了萬千小娘子,她們挨挨擠齊看過來,沒想到夢中貴公子的目光卻落在那個丫頭身上。
“她是誰?”
瑞王妃問身邊管事嬤嬤。
嬤嬤眼明手快,很快打聽到了:“回稟王妃,是端王剛調進入書房當值的一等丫頭。”
瑞王妃看向夫君一端王兄長一瑞王宋銘,你這清心寡欲的弟弟居然開竅了?競在房中放人了。突然變得很安靜,沈如意墓然回神轉眼,看到宋衍正望著他,放下手,雙手搭在身前,淡然一笑,“王爺”低頭垂耳,乖巧的很。
宋衍收回目光。
前方,眾人都望向這邊。
宋衍長腿跨步走向兄嫂。
瑞王得力管事迎上來,“三殿下,大殿下正等您呢!”
與瑞王陣勢相比,端王宋衍帶的出行人數真是少多了,估計隻有五分之一。
“子潛見過兄長、阿嫂。”
沈如意作為丫頭跟在宋衍身後無聲行禮。
“免禮。”
瑞王看了眼宋衍身後唯一丫頭。
瑞王妃掃了眼後,笑容滿麵,指著靠得最近的明媚小娘子介紹道:“子潛,這是太師家的嫡長孫女三小娘了……”她把入眼的貴女們一一介紹給宋衍認識。
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身後,長平指揮小廝們把馬車上的茶具等物搬下來,沈如意悄悄退到長平身邊,隱在熱鬧之中,一邊留意身邊動靜,一邊享受郊外風光。
王揚帶著護衛站在宋衍身邊,看她退到長平邊上,以為去幫忙,結果跟個小媳婦一樣跟在長平身邊一聲不吭,難道她喜歡長平這樣的?
瑞王妃雖然介紹了好幾個貴女,但她覺得不錯的有兩個,一個是母親娘家舅舅的女兒一一崔清寧,一個是太師孫女一一東方聞蘭。
兩人都有優缺勢,舅舅現在是光祿寺少卿,職位權勢沒有太師高,但跟表妹做妯娌,總好過外人。南陳國皇帝到現在還沒有立太子,所以皇子之間明爭暗鬥,為了夫君將來的大業,少不得要通過胞弟的婚姻把太師拉到陣營裏,但妯娌娘家位高權重,像把雙刃劍,不得不讓瑞王夫婦緊慎。
在京中一眾未婚兒郎中,無論出身還是才能,端王宋衍無疑是最出色的,吸引了眾多貴女青睞,這些貴女也知道機會最大的可能是崔清寧與東方聞蘭,但萬一要是端王沒看上她們倆,而是選了她們其中一人呢?千金小姐們自然而然分成了三派,崔、東方兩派,還有想撿漏的一派。
正在享受美妙春光的沈如意沒想到會成為貴女們討好接近宋衍的對象。
誰讓宋衍隻帶了她一個丫頭,可她不是來為宋衍招蜂引蝶的,她是來享受春光的,於是她裝傻充楞,“王嬤嬤救的我,我才到王爺身邊沒多久,所以……”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兩撥不對付的貴女,第一次這麽默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原來是王爺的奶嬤嬤塞到身邊的呀,這是要當暖床丫頭了?
怪不得不近女色的端王身邊會突然出現個丫頭,這就說得通了。
太師孫女東方聞蘭高抬下巴一副恩賜的樣子,“隻要你乖乖聽話,將來少不了你好處。”就差說隻要聽我的話,撮合我跟宋衍,許你一個姨娘之位。
崔清寧的身份雖不如太師孫女,可也是百年世家之女,是南陳國當之無愧的才女,就是想拉沈如意為她所用,也非常矜貴清傲。
沈如意誰也不應誰也不得罪,微笑不語,看著軟綿綿的,好像很好拿捏,實則油鹽不進。
東方聞蘭臉色一沉,眼神中透出一絲壓抑的怒火,差點沒忍住罵人。
崔清寧目色一沉,麵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遇到其它人目光,露出溫婉的笑容,端莊大氣。
眼看貴女們一個個要吃人的樣子,沈如意微微一笑,“我得伺候王爺了。”說完,就朝宋衍那邊去。宋衍正和兄長聊天。
瑞王問:“二川目前還沒眉目?”
“嗯。”
瑞王提醒:“趁無戰事,還是把二位大儒都找到,不要被它國先搶了去。”
宋衍點頭,看到沈如意過來,抬頭看她,好像目詢,何事?
見瑞王看過來,沈如意上前一步恭敬福了一禮。
難得弟弟身邊有丫頭伺候,瑞王擺了下手,示意她起身。
行過禮,沈如意才回道,“回王爺,如意是過來伺候茶水的。”
奴婢丫頭伺候茶水沒毛病。
可是宋衍文能治國,武能上馬打仗,又豈是一個丫頭能糊弄的,朝不遠處那群貴女看了眼,通過十多天接觸,也算了解沈如意,非常了然她過來的目的一一躲清靜。
拿他當擋箭牌,膽子大的很。
要是知道宋衍怎麽想,沈如意肯定來句不是你惹的桃花嗎?
宋衍心裏怎麽想的,麵上又不一樣,還是示意她倒茶水。
沈如意便給二位皇子倒了茶水,然後趁勢站在宋衍身後躲清靜。
那些貴女們看到她能貼身伺候宋衍,個個眼冒火星子。
有丫頭站身邊,兄弟二人便沒再聊什麽,瑞王起身,“下午要騎馬射擊,我先去休息一會。”說罷,朝他意味深長一笑,這是給貴女們接觸弟弟的機會。
宋衍拱手。
瑞王笑笑,自有丫頭小廝上前服侍。
瑞王妃見宋衍要溜,帶貴女們迎上來,“子潛,清寧、阿蘭她們在那邊玩投壺,咱們過去湊個熱鬧。”嫂子親自出麵,宋衍給了麵子,負手跟她去貴女們玩樂的地方,而那些一起過來玩鬧的貴公子們也跟上來,跟宋衍關係好的,已經攀談上。
一行人很快團到了投壺草坪。
沈如意覺得耳根子終於清靜了,慢悠悠散到溪邊,站在清風拂動的小樹林邊,享受無限爛嫚的春光。溪水潺潺,清澈見底,映照著藍天白雲,偶爾有幾尾小魚在水中嬉戲。楊柳的枝條柔軟地垂下,隨風輕輕搖曳,仿佛在低語著春天的秘密。
花香四溢,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遠處傳來鳥兒歡快的鳴叫聲,仿佛在為這美麗的春景伴奏。沈如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大自然的寧靜與美好,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愉悅和滿足。
她沿溪流而上,看沿途風光。
溪流小樹林另一邊,一直有眼死死盯著她,她走,他也跟著移動。
慢慢的,沈如意把熱鬧喧囂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伸個懶腰,要是可以,在這裏搭個小木屋生活肯定很不錯。
突然,沈如意感覺腦後有風襲來,她一個側邊轉身,躲過偷襲,往邊上一躍。
一虎背熊腰絡腮胡中年男,撲倒在地,瞬間疼痛之後,快速起身,一臉凶相,唾一口嘴裏的土渣子:“騷娘麽,竟敢躲老子……”
一邊說一邊凶狠的揮臂過來。
沈如意再一次輕巧的躲過。
又沒打到,中年男腦休成怒,口吐芬芳,再次直擊沈如意麵門而來。
沈如意這次沒躲。
男人得逞般陰笑一聲,“騷娘麽,老子來了……”他的胳膊被沈如意一把抓住,想掙脫,居然一動也動不了。
中年男這才感覺不對勁,“你是練家子?”
沈如意冷漠淩厲,一個鬆手之間,胳膊直接切入他脖子,瞬間鎖住對方的氣管和頸動脈。
“唔……”他便如死豬一般癱了下去。
沈如意麵無表情的看了他幾息,然後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眼周圍。
山林寂寂,一片幽靜。
她踩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腳步悠閑,像是在與這片寧靜的樹林對話。陽光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映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柔和。
偶爾,幾隻小鳥從頭頂飛過,嘰嘰喳喳地叫著,為這寂靜增添了一絲生機。
微風拂過,樹葉輕輕搖曳,身後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沈如意回到了熱鬧喧囂的草坪,少男少女們正在比賽投壺,大概是宋衍贏了,郎君們恭維,小娘子們仰慕。
一群人將宋衍圍在正中,如眾星拱月。
中午時分,太陽烈,陽光強。
沈如意找到長平問,“長侍衛,我可以去放食物的地方找些吃的吧?”
他點了下頭:“嗯。”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長平神情複雜,迅速來到宋衍身邊。
宋衍放下手中擲箭,離人群幾步:“何事?”
“剛才有人想沈姑娘的性命。”
宋衍眸光陡然一烈。
長平嚇得一哆嗦,“簡參軍的人還沒來得及出手,如意姑娘自己解決了。”
宋衍從來波瀾不驚的眼底如潭似淵,“何人?”
難道主子不驚訝一個粗使丫頭有此等身手嗎?怎麽問賊人。
“不知是太師府的還是崔少卿府裏的。”
這兩家都是端王妃熱門人選,沒想到竟容不下主子身邊一個丫頭,看來……
長平暗暗歎息。
沈如意回到端王府紮營的地方,一中年管事正在安排中午吃食,“需要我幫忙嗎?”
幫忙是真,搞點吃的也是真的。
春遊嘛,帶的自然都是些方便食用的糕點、茶飲、還有熱鬧有趣的燒烤。
沈如意到溪邊摘了一些鮮嫩的竹葉子,煮了一壺茶,倒了一杯喝,咕咕下肚,整個人瞬間清爽了很多,第二杯時,拿了個炸春卷就著吃。
坐在蔭涼下喝竹葉茶吃春卷,平靜的享受春光!
吃飽喝足,沈如意這才去幫忙串燒烤,串到一半時,宋衍負手過來,身後跟了一群少男少女,一個個鮮活明麗,簡直比春花還要賞心悅目。
“殿下,府中的炙肉好香啊,我可以嚐嚐嘛?”
一些吃食而已,宋衍沒有不同意的。
一行人紛紛落坐在地毯,圍在宋衍身邊最近的兩位公子年紀跟宋衍差不多大,談笑風聲。
不知為何,沈如意總覺得有人盯她看,抬眼望過去時,又發現目光消失了。
吃了大半個時辰,眾人先散去午休,等下還有比馬、射擊等活動,這些都屬於君子六藝,隻有貴族公子們才玩得起。
沈如意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鋪上了一條地毯坐,倚在馬車車轉轆邊,閉眼睡覺。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她微微蜷縮了一下,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宋衍路過時,頓住腳步,看向隨意而睡的新晉一等丫頭,不管在何時何地,她都是安安靜靜的,好像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會種田,會寫字,回到了馬車裏,宋衍問,“那人死了?”
“沒死。”
宋衍抬眼。
長平道,“應該是如意姑娘手下留情了。”
現在還多了一樣,會殺人,隻是今天沒殺。
宋衍閉眼假寐。
長平退了出去,站在馬車邊,轉頭朝後麵放東西的馬車看過去,如意姑娘就倚在邊上睡覺,明明很清淩秀美的一個姑娘,為何越來越像一個專業奸細呢?
那輿圖真是她盜走的嗎?也不知道簡參軍調查的怎麽樣了。
午間寧靜。
瑞王夫婦一處休息。
瑞王妃跟丈夫說端王與貴女們相處之事,“看不出他到底喜歡誰家小娘子多一些,爺,你覺得子潛娶誰合適?”
瑞王半躺,手裏盤著玩意,閉眼休憩,“子潛今天的心思一直在那個丫頭身上。”
瑞王妃嗤鼻,“我找長平打聽了,這丫頭剛入書房伺候兩個月,子潛正在新鮮頭上,難免惦記,我跟你說正事呢,誰比較合適?”
瑞王睜眼朝妻子看了眼,“先看著。”
瑞王妃一愣,“難道朝堂上的事定下了?”
“還沒。”
瑞王妃皺皺眉,搗了下男人,“那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瑞王輕笑:“隻盼子潛找個喜歡的心上人。”
瑞王妃:……她差點沒忍住,生於皇家,爾虞我詐,一切都與利益掛鉤,竟然說出這種話,撇了撇嘴,冷嗤一聲,沒辦法聊了。
一覺醒來,又元氣滿滿。
沈如意跟在宋衍身後,幫他撿箭,毫無意外,皇三子宋衍撥得頭籌,再次成為焦點。
其實,她看出來了,宋衍對這種第一名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要的是跟真正的射擊手比,要在戰場上擊殺對手,這才有意思。
東方聞蘭歡喜的直拍小手,一臉崇拜,滿眼盛的都是宋衍。
他耐著性子,客氣而疏離,明明該長平幹的活,都讓沈如意來幹,不是拿帕子擦手,就是要巾子揩臉,每每與沈如意相對時,目光許許,明明隻是簡單的立在那裏,周身卻似籠著十裏風華。
怎能不令少女們春心望動。
沈如意耷下眼皮,果然是春天到了,什麽都蠢蠢欲動。
東方聞蘭那目光恨不得把她殺了,不,也許已經殺過一次了,隻是失敗了。
沈如意抬眼。
二人目光撞上。
她毫不掩飾厭惡。
沈如意轉頭看向宋衍。
宋衍也看過來,朝她微微一笑,氣的東方聞蘭淚水一眼泡,跺腳氣乎乎跑了。
“三娘……三娘……”東方家的丫頭婆子紛紛追上去。
眾小娘子麵麵相覷,不是說端王端方君子的嗎?怎麽為了個丫頭竟把太師孫女氣跑了?不跟太師家聯姻了?
射擊比完,男子們又比了跑馬,一直到太陽落山,才起程回京。
到府裏時,已經天黑了。
進到府裏,走到回廊,沈如意行禮準備回屋舍休息,“去內書房。”
大哥,玩了一天,你不累嗎?
誰讓人家是頂頭上司呢?沈如意隻好打起精神跟他去內院書房。
到了書房,地上捆綁著一人。
宋衍繞過他,坐到了大書案後。
沈如意進了門,站在門口沒動。
簡宗年上前行禮,“回稟王爺,偷輿圖的人抓到了。”
沈如意看向地上捆綁之人,又看了眼宋衍,立在門邊不動聲色。
鄭煊澤成了主審官,“快說,到底誰派你來偷輿圖的?”
地上之人,沈如意認識,是內書房的粗使小廝,像倒夜香、倒洗漱水等,都是他跟另一個小廝輪流當值。
為何查到他,因為昨天他通過進書房拎茶爐子倒殘渣的機會盜走了宋衍書房的輿圖。
男子年紀不大,個頭也不高,瘦瘦的癱在地上,蜷成一團,看起來很可憐。
鄭煊澤見他不開口,加重語氣,“告訴你,你拿到的輿圖是假的。”
小個子一愣,墓然抬頭,突然反咬:“我目不識丁,什麽都不認識,都是她讓我偷的。”
他指著沈如意。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被攀咬了,沈如意也不慌,淡定的上前一步,行禮道,“稟王爺,我沒有偷,也不可能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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