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姑娘的苟且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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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回王府

    季文川發現沈如意是真的喜歡種田,整日粗麻短褐與江家村的村民打成一片,和他們一起移栽桑樹,與他們一道搶育春蠶。

    因錯過冬小麥,田地荒蕪,她讓江家村民搶種時疏。

    “像雞毛菜、韭菜、萵筍等,運到京城去,賣到錢趕緊買稻種。”

    村民們世代窩居在小村子裏,很少有人出去,去的最遠的地方怕就是東山郡了,他們對出遠門,有種天然的恐懼。

    如意姑娘說的都挺好的,他們也能做到,可誰領著他們幹呢?

    村民們大眼瞪小眼,讓他們出力氣可以,可讓他們動腦子,他們不會啊,最後個個望向江裏正。江裏正都半百小老頭了,他又能怎麽辦?但又不能讓村人失望,雙眼又殷殷的望著沈如意。季文川與安旬也望著她。

    在這個世上,能說會道的人不少,但是能把實事做成的人卻不多。

    沈如意笑笑,“既然江裏正信任我,我就給江家村拿出個章程來,大夥隨我來。”

    她站到私塾門口,首先問道,“誰會寫字?”

    不知道沈如意問這話什麽意思,大家麵麵相覷,最後那個說自己爹是私塾先生的少年站出來,“我“好。”沈如意讓小廝拿出筆墨紙硯給少年。“叫什麽名字?”

    “江少誠。”

    “好,就由你來把今天的會議內容記下來。”

    不知為何,江家村的村民總有一種感覺,好像過了今天,他們江家村好像就不是江家村了,也不對,江家村當然還是江家村,但就是不一樣了。

    季文川與安旬二人安安靜靜的站在回廊一邊,作為旁觀者,聽完了沈如意所謂的“會議。’沈如意從會寫字開始問起,到江家村誰出過最遠的門是哪裏,成年男勞力、村裏牛馬車一直聊到會孵小雞、會打草簍子、草履鞋等。

    “會議’從早上一直開到中午,大夥回家喝個野菜團子湯後又紛紛聚到私塾前,聽如意姑娘繼續開會。季文川卻沒機會繼續聽,端王宋衍派人過來接季文川回京都準備麵聖。

    原本管事要把三人一起接回去的,但沈如意說,“江家村之事還沒辦完,等辦完……”

    “我有馬車,我送沈姑娘回王府。”

    管事有些為難。

    今時今日,季文川的身份已不同以往,他出麵道,“這事我會向王爺稟明。”

    既然大儒南山先生發話,管事便不再強求,留下安旬、沈如意,等他們完成江家村之事再回王府。一直護衛沈如意的常順也隻能跟著留下。

    沈如意留在江家村,不僅明確了江家村以種糧為主業,還幫他們優化了蠶桑之事,更發揮了村人們其它副業,比如幾個村子合力組個牛馬隊去京城送果蔬特產賣,村人們不必每家都孵小雞小鵝,而是幾個村落合起來搞個大孵坊,由孵坊統一孵化雞鴨鵝,節省出來的人力可以養蠶,種糧、種蔬菜等。

    當然養豬、孵蠶等都是一樣的道理,優化資源,節約人力,讓以江家村為中心,帶動周圍一帶的村子瞬間進入熱火朝天的生產之中。

    大半月時間,一切都理順了,沈如意也該離開了。

    江裏正等人依依不舍,且擔憂道,“如意姑娘是王府一等一的貴人,亭長給你麵子,等你走了,他們陽奉陰違怎麽辦?”

    他們的日子是不是又要回到從前?

    沈如意:……目前,她還真沒辦法。

    “那你們就繼續用王府大儒的名頭,如果有人使壞,你們抬出南山先生就好,就說他的《歲賦論》連皇上看了都讚不絕口。”

    江裏正不解了,“明明都是如意姑娘……”

    沈如意笑著擺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老伯,土地能重回到你們手中,那是聖上英明、端王能幹,大儒賢才,我和他們……”她指著常順與幾個小廝說道,“隻是王府普通管事,一切都聽上麵的意思,明白嗎?”

    江裏正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明白。

    天高皇帝遠,皇帝隻是村人的傳說。

    端王宋衍雖然來過村子,他們有幸得見龍子,有生之年,也算有牛可吹。

    可這些離村人的生活太遠了,太不真實了。

    但沈如意不一樣,明明清麗高雅不似凡夫俗子,卻知道桑樹需要在春季打枝以促進新芽生長,曉得如何用牛犁地,掌握挖排水溝的技巧,還熟知各種農作物的種植和收割方法。

    她穿著粗糙的麻布短褐,與農人們一起勞作,共享粗茶淡飯,體驗著田間地頭的辛勞與樂趣,在不經意間成為了他們的精神支柱。

    村人們真的很舍不得,沈如意離開之時,村人們偷偷朝馬車裏塞了很多吃食土地產,一直目送她很遠……很遠……

    安旬看得動容,“你還會再來嗎?”

    沈如意笑道,“當然。”

    官道口,江裏正忍不住流淚。

    江少誠也吸吸鼻子,“老爹,以後你走哪裏,若是提到朝庭之事,開口第一句必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懂嗎?”

    “啊?”難過不舍的江裏正懵裏懵懂。

    “反正你這樣說就對了。”

    “哦!”

    季文川回到端王府,再也不是混日子中年男吳憂,而是九洲大儒一一南山先生季文川,馬車到王府門口時,端王率一眾人等在正門口。

    陣仗之大,連端王府的正門都開了。

    古代王府、皇子府、相府之類的高官府邸,平日裏府門是關閉的,越是這種大戶人家,大門是輕易不開的。平時出入都是開側門或小門。隻有來了尊貴的客人,或者迎接聖旨、或是主人、嫡子成婚時,才“大開中門”。

    季文川得到這樣的禮儀,他拱手行禮歉意:“老夫慚愧。”

    除寫了一篇歲賦論,其它所有功勞都是如意姑娘的,他想宋衍應當知道的,但他還是開了正門迎接,更讓他汗顏。

    宋衍親自上前扶住季文川,“先生謙虛了。”

    以季文川的名頭,那怕什麽都不做,就坐在府中白吃白喝,也夠端王府受用了,這就是名人到達一定境界後所產生的無形效用。

    主賓二人一個謙虛,一個非要尊敬,相得益彰,一時之間,成為建康城茶餘飯後最大的話題。“聽說端王府歡迎南山先生坐賓,光流水宴就開了幾十桌,端王還給他置了最好的院子,據說有三進三出,結果你道怎麽樣?”

    “怎麽樣?”

    “據說南山先生拒絕了,他住進了端王府的聚賢院,與普通門客一樣,真是謙虛而又高風亮節啊!”“果然不虧是南山先生,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值得端王殿下禮賢下士。”

    時人還不知道南山先生在端王府已經隱姓埋名三年之久。

    南陳皇帝宋成蕭看著麵前這個白胖儒雅的中年男士,居然在三子府中隱姓埋名三年之久,這次私田鐵礦事件終於露出名頭。

    為何不隱在其它國其它皇子府中,恰恰隱在了三子府中?

    宋成蕭目光從季文川身上移到三子宋衍身上,他這個三兒子文武雙全,確實是個可塑之才,不過去年參與五國圍戰,不但戰敗,且傷了一條腿,鑿實低沉了好一陣子,沒想到……

    父皇的目光一直流連在季文川與胞弟身上,瑞王突然忐忑起來,父皇什麽意思?

    禦書房一時之間針落可聞。

    季文川倒是不緊張,當然如果他緊張,那他也成不了聞名於世的大儒。

    宋成蕭麵色一收,微微一笑,“南山先生,在我南陳三年,覺得如何?”

    終於到正題。

    季文川不卑不亢,“回聖上,這些年一直打仗,恕文川憊怠這三年還真是碌碌無為。”

    回避了皇帝的問話。

    “那現在呢?”

    既然冒出來了,那就不能沽名釣譽。

    季文川抬眼。

    目光與南陳帝接上。

    一個是淡然隱士,一個是淩厲帝王。

    季文川看到了南陳帝發展南陳的決心,正凜神色,拱手道,“端王的青苗法、在下的歲賦論正是實施的好時候。”

    “喔,說來聽聽。”

    “回聖上,在實施這些之前,還有一件重要之事需要解決。”

    “何事?”

    季文川不回反問:“東山郡縣令現空缺,聖上準備如何選撥人才?”

    九州十國類似於魏晉南北朝,用的是九品中正製,上承兩漢察舉製,下啟隋唐之科舉,在中國古代政治製度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中國封建社會三大選官製度之一,以血緣門第與現實德才表現為依據,重在考察而非試用或使用,說白了,就是當權者拉攏士族而產生的製度,首先注重的是血緣門第然後才是現實德才,寒門子弟根本沒機會進入朝廷仕途。

    東山郡羅縣令就是虞太傅舉薦的,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為虞太傅謀利,然後才是為南陳國皇帝服務。“南山先生準備如何選撥人才?”

    “不拘一格,隻要德才兼備、能力卓著通過考試者,都可以為朝廷所用。”

    “具體…”

    不限門第,並且定下了考試和等第,充實各科目,定製各種規定,形成統一的選才標準和考試辦法。說起來,好像一句話就概括了,可不管是首提者,還是開先河者,這一條路都不是那麽簡單的,需要不斷的打破門閥世家對知識與仕途的壟斷,不斷完善考試選舉中的各種漏洞,讓參與者得到相對公平的競爭,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一條與各式權貴門閥鬥爭的艱難之路。

    南陳帝聽完後,久久沒聲音。

    提出科舉製的不是季文川,在沈如意提出之前,他也曾覺得九品中正製少了點什麽,等到如意姑娘說不限門第後,他才驚覺原來他的思維也定在了門閥貴族之中。

    他到現在還記得如意姑娘說的那句:王候將相寧有種乎?

    他可是讀史記長大的,可他乃然在潛意識裏覺得底層人沒有有學問之人,可到底認為他們沒學問,還是沒資格……他已經不好意思再細想。

    他太狹隘了!怎麽配得上大儒之稱。

    出了皇宮,宋銘宋衍兄弟大讚:“南山先生果然不拘一格降人才。”

    宋銘宋衍二兄弟是愛才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養那麽多門客。

    季文川笑笑,明說道,“打破門第,讓普通人也能參加考試選撥,不是我先想到的,我隻是第一個有機會向帝王提出來的文人而以。”

    果然是大儒,光明磊落。

    宋銘宋衍二兄弟更尊重他了。

    回到王府,宋衍還是請季文川住到專門為他收拾的獨門獨院,再次被季文川拒絕了,“多謝王爺好意,可是與他們住一起,老夫感覺甚好。”

    宋衍便不再強求,還是命令管事把他住的地方收拾的舒服點。

    季文川笑著感謝。

    宋衍見他不去聚賢院,往偏房方向走,“先生這是……”

    “我回來時,如意姑娘關照過我,讓我看看她種的菜怎麽樣了,有沒有被蟲吃,或是缺肥料。”宋衍:……

    一個能突圍五國讓九州十國停戰十年的人還住在草泥房裏,叫他怎麽好意思住獨門獨院。

    季文川覺得他沒臉。

    “先生……”

    眼看季文川顛顛的跑去種菜,宋衍叫道,“長平”

    “爺”

    “把府中最好的花匠找過來,讓他們去打理沈如意的菜地。”

    長平發現主子喜歡連名帶姓的叫如意姑娘,這讓他想起常順偷偷跟他講過的如意姑娘連名帶姓叫王爺。這兩人咋這麽邪乎。

    主子叫丫頭,不叫名字,連姓一起叫。

    丫頭叫主子名字,連名帶姓,也不怕被……

    長平一縮頭,趕緊去安排。

    忙碌了一天,昏黃的燈光下,宋衍終於放下手中筆,往椅子上一靠,稍作休息。

    不知為何,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俏麗的丫頭。

    “她什麽時候回府?”

    正在打瞌睡的長平差點沒反應過來,幸好機靈,腦子一轉,接上了,“據常順傳回來的消息,如意姑娘指導的差不多了,就這兩天。”

    宋衍捏捏眉心,“內院收拾一處清靜地出來。”

    ..…”長平頓了一下,腦子也沒宕回來,“那如意姑娘種的那些菜怎麽辦?”

    宋衍眸一睜。

    嚇得長平渾身一顫,剛要跪下。

    鄭煊澤從外麵進來,“表哥,你要鏟了那個老姑娘種的菜?”一臉的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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