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是個細心的人，她注意到弟弟的遲疑。
她試探著問：“你是不是不想繼續上學了？”
聽到姐姐的問題，江成文眼神微閃，有些躲閃地垂下眼簾。
的確，他是有這個念頭。
家裏人一直希望他能夠繼續讀書，將來找個體麵的工作。
不再像父輩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體力吃飯。
可現實哪有那麽簡單呢？
他自己也清楚家裏狀況，說到底還是太窮了。
為了解決姐姐將來的嫁妝問題，父母背著債偷偷借了不少錢。
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繼續花家裏的錢去念書呢？
每當想起這些，他的心裏就特別矛盾，也非常愧疚。
他知道家人希望他走遠一點，飛高一點。
他甚至開始想，與其坐在教室裏學下去。
不如早日出去打工掙錢，也能減輕家裏的負擔。
其實，在他的身邊就有幾個例子。
一些同學已經徹底放棄學業，早早出門打工去了。
還寄回一些補貼家用的錢，讓家裏的日子寬裕了許多。
看著他們，江成文難免也會產生類似的想法。
江月望著神情複雜的弟弟，輕輕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要真不念書了，以後姐遇到難事的時候，誰還能幫姐撐腰呢？”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失落，又夾雜著期望。
“姐最希望能有一天跟別人提起你，驕傲地說我弟弟學習成績多棒，工作多出色。這可比一輩子幹力氣活強太多了。你說是嗎？”
聽到姐姐的一番話，江成文的心底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他何嚐不想成為被姐姐引以為豪的那個弟弟呢？
那種被人尊重，甚至能讓家人都沾光的感覺，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
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可以穿上幹淨挺括的衣服，出現在各種正式場合。
或者能自信地告訴村裏人自己在大城市找到了一份體麵的工作……
該多麽令人驕傲！
可是想到家庭目前的拮據情形。
這種想法終究隻存在於幻想之中罷了。
家裏的現實依舊讓他無法安心地繼續追夢。
“你別擔心了，我現在徹底醒悟了，絕不會再一時衝動的圍城。我們是一家人，要齊心協力麵對困難。各自朝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奮鬥，然後一起挺過這一關，總會有出路的！”
江成文怔住了。
他完全沒想到平日沉默內斂的姐姐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心裏微微一顫，忍不住心想一一姐姐真的變了！
不再像以前那樣。
因為孤單而渴望一段感情，甚至把婚姻當作唯一的歸宿。
說來也奇怪，這場失敗的婚姻，仿佛反倒讓姐姐成長了起來。
但隨即他又感到了深深的難過。
這種頓悟和轉變的背後，究競藏著多少眼淚？
姐姐又經曆了怎樣的痛苦。
就在這時，江月輕聲問了一句。
“對了，你也該上初中了吧？想過以後自己要去讀什麽學校？有沒有目標？”
這個話題突如其來，卻又像是蓄謀已久。
在江成文腦海中幾乎沒有任何遲疑，那個夢想已久的選擇便浮現出來。
“我要考軍校！長大後成為一名軍人！”
聽到弟弟毫不猶豫的回答，江月眼睛亮了一下。
緊接著用力地點點頭，語氣裏充滿讚許。
“這才是新時代的青年嘛！”
“嗯，這樣一來，我的靠山可就更穩固啦！你說得沒錯，人就得有自己的方向和信仰。”
她笑著揉了揉弟弟的頭。
他暗下決心。
他不僅要完成學業，還要考上軍校，成為真正的男子漢，成為家人的依靠，成為姐姐口中的那種人。“那你就沉下心好好努力吧，排除一切雜念和幹擾，全力以赴，不要輕易放棄。”
江月鄭重其事地說。
“現在國家恢複高考已經是大勢所趨，三年時間看起來不短，其實很快過去。錯過了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江成文聽得入神，連連點頭。
“嗯，我會的。”
話音落下，他又想到一個念頭，有點靦腆地開口。
“姐，還有一件事……如果你將來還想找對象，可不可以先讓我們這些親人見見你準備交往的對象，再決定繼續下去？”
這個問題說得小心翼翼。
出乎意料，江月聽了之後並沒有生氣或者回避。
反而露出了一個帶著點調皮的笑容，輕哼一聲說道：“你以為我還那麽傻啊？都經曆這一回了，我可沒那麽多心思再去瞎折騰了！再說我也不年輕了，是該穩重些，不會亂來的，放心吧！”
江月沒有結婚。
因此，江成文在第二天一大早就照舊背著書包出發，趕往學校去上課。
村子裏關於江月的傳言又悄悄傳開了。
有人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小聲議論著，也有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但當她的目光一掃過去時，那些人都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似的走開了。
向綰綰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心態。
在工作場地找到了正認真幹活的江月。
她故意走到跟前大聲地問了一句。
“你今天不是要成親嗎？新娘子怎麽還在這邊幹這些髒活呢？弄得到處都是泥巴，回頭要是被人家嫌你不幹淨可怎麽辦？”
這句話表麵上看似在關心江月，但語氣中卻藏不住譏消。
她一直緊緊地盯著江月臉上的反應。
可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江月不僅絲毫沒有不悅的樣子。
反而還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這一幕徹底擊碎了向綰綰內心的快感，甚至讓她的怒火逐漸燒起來。
她氣得忍不住用力咬牙，心裏暗罵。
這女人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能這麽冷靜從容！
既沒有哭泣也沒有發脾氣。
反倒顯得自己像個小醜一樣無聊！
江月見狀，也不急於反駁，而是帶著笑意回敬道：“程家那麽好，那我哪有資格嫁呀。你要真感興趣的話，我看不如把這新娘的角色讓給你怎麽樣？”
聽到這話，向綰綰冷笑了一聲。
她心想，果然是被嫌棄的東西才隨便送人！
江月這是在打趣她居然收下別人不要的爛攤子吧？
不過，她並不吃這套。
自己可不是江清妍那樣的傻瓜，以為程家是個好歸宿。
哼，誰稀罕嫁給那種地方！
她在鄉下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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