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忍心拖累你母親嗎？她已經照顧你十八年了。”林淑琴頓了頓，“回家去吧，靈秀。”
……
不一會兒，柳江荷走進了病房，後麵跟著齊為民。
她快步走到了病床邊，看著又縮到被子裏的齊靈秀，皺了皺眉頭，“這孩子老是喜歡蒙著頭睡覺。”
她正要去掀被子，林淑琴製止了她，“江荷，靈秀累了，讓她休息一會。”
她想了想也是，就不再管，轉頭對齊為民說，“你們回去吧，我看著就行。”
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補充道，“回去跟學禮說一聲，如果他心裏還有這個姐姐，讓他來看一眼。”
齊為民猶豫了，正想說什麽，林淑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著頭不吭聲了。
“那就辛苦江荷了，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靈秀。”林淑琴溫和的說。
齊為民走到病房門口，還是回頭說了一句，“我會和學禮說的，我會再來看靈秀。”
柳江荷不置可否，胡亂點了點頭。
靈秀終於辦了住院，她心裏也鬆了口氣，靠著病床眯了一會，不知過了多久，抬頭看了一眼病房裏的時鍾，已經是吃飯時間了。
她看著床上還是一動不動的被子，忍不住搖了搖，“靈秀，靈秀，想吃什麽，媽給你買飯去。”
被子裏傳來了靈秀小聲的應答“嗯。”
“你這孩子。”柳江荷忍不住掀開了被子，隻見靈秀滿臉的淚水，發絲都糊在了臉上。
“你怎麽了，靈秀，告訴媽，是哪裏不舒服嗎？”柳江荷慌了，扶著她的肩膀，到處查看。
“媽，我疼。”靈秀小聲的說。
“好、好，你等著，我讓醫生幫你開針水。”
江荷急忙跑到護士站，“醫生，醫生，我家靈秀太疼了，能不能開點針水？”
護士看了一看檔案，“醫生已經開了針水，讓她忍一會。”
“麻煩醫生快一點行不？”柳江荷心急如焚。
“你回去等著吧，馬上就來。”
柳江荷回到病房，看著又蒙起頭來的靈秀，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憂慮。
不一會兒，小護士端著針水來了，拉出了靈秀的手，綁上了橡皮筋，拍了拍，嘟囔了一句，“你這身體太虛弱了，血管都找不到。”
靈秀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小護士把針紮進了她的血管裏，看著小護士擰開了管子放了空氣，又看著小護士把管子擰到了針頭上。
過了好一會兒，看著不哭了的靈秀，柳江荷說了一聲，“媽給你買飯去。”說完用被子幫她蓋住了打著針的手，往醫院食堂走去。
二十分鍾後，柳江荷提著飯回到了病房，看了一眼針水，還有大半瓶。
看著閉上了眼睛的靈秀，她輕輕的喊了兩聲，沒有應她，這孩子應該是睡著了。
她把飯盒放在了床頭櫃上，坐了下來，看著靈秀顴骨突出的臉，心裏一陣酸楚。
又過了很久，靈秀還沒醒，柳江荷正想搖搖她，讓她先起來吃飯，忽然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很輕、很輕……
她低頭一看，隻見一滴一滴的血，從床縫裏落了下來，慢慢的在床下形成了血窪。
一股寒氣迅速蔓延到柳江荷的全身，她腦子轟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
半響，她慢慢伸出了手，顫抖著放在了靈秀的嘴唇邊，一片冰涼。
她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嘴唇一張一合，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醫、醫生…醫生，快快來救救我閨女！”好不容易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喊叫。
病房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一群醫生護士衝進了病房。
“快、快、除顫儀！”
“手上針頭拔掉！止血！”
十多分鍾以後，醫生站到了柳江荷的麵前，“患者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節哀順變。”
……
“我閨女為什麽會死？”
“根據我們初步判定，患者是自殺，她把輸液管上的管子拔掉了，隻留了針頭，血液倒流，她本來身體就很虛弱……。”
“這是我的錯，我應該看看的，我應該拉開被子看看的。”淚水已經模糊了眼睛，但是她哭不出聲來。
“發生什麽事了？靈秀又怎麽了？”齊為民的聲音。
柳江荷轉頭，齊為民走進了病房，身後跟著齊學禮和林淑琴。
三人疑惑看著她。
“你們來晚了，靈秀已經死了。”柳江荷平靜的說著，眼淚糊滿了臉。
齊為民和齊學禮呆住了，齊為民失聲道，“怎麽可能？早上還是好好的。”
“我知道，她是不願拖累我，她不願拖累我……”她衝到床邊緊緊地抱著靈秀，終於痛哭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齊為民歎了口氣，說道，“我去辦手續。”
“爸，我跟你去，我害怕。”齊學禮小聲的說。
齊學禮跟著齊為民走出了病房。
“唉，靈秀為什麽會那麽想不開呢？多活一天也是一天啊！”林淑琴歎口氣，“江荷，你也不要太傷心，這或許對她也是解脫。”
柳江荷看著女兒平靜的麵孔，巨大的悲痛湧上了心頭，她不忍再看，捂著嘴疾步走出了病房，順著旁邊的樓梯一直往上走，一直走，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樓頂上。
她麵向西方，慢慢的走到了圍欄邊，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祈禱著靈秀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找個好人家………
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如果，如果當年她沒有帶著孩子進城，靈秀就不會斷了腿，如果靈秀好好的，命就不會那麽苦……
柳江荷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中，她沒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向她伸出了手，猛的一推。
一陣巨大的力量從後背傳來，她踉蹌著整個人翻出了圍欄……一陣劇痛過後，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多久，她慢慢清醒過來，聽到了嘈雜的說話聲，其中一道尤為宏亮：“前麵就是石頭壩，要下車的，準備了啊！”
她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在一輛行駛的大客車上，車裏坐滿了人，空氣汙濁。
“媽媽，還有多久才到？我餓了！”傳來孩子的聲音，柳江荷扭頭一看，身邊坐著的小男孩……怎麽那麽像六歲的齊學禮？
她咻地站起了身，四處看。
“媽媽，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嗎？”
柳江荷望去，一個穿著藍布衣服、梳著辮子、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出現在她眼前。
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這、這是她十歲的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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