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李平燦腦海中轟然炸響。
怎麽可能?
他親手埋葬了那個女孩的骸骨,那枚小小的平安結,至今還靜靜地躺在他的儲物袋中。
那眼前這個活生生,笑語嫣然的少女,又是誰?
難不成是同名同姓?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師徒二人。
白發老者看似不修邊幅,一雙老眼卻偶爾閃過一絲精光,步伐沉穩,氣息內斂,分明是個修為不俗的修士。
而那自稱“李淺”的女孩,天真爛漫,但舉止之間自有一股氣度,等閑家族不能培養,而能稱呼“師徒”的,大概率是宗門。
七星宗!
一個念頭,瞬間從李平燦的腦海中蹦了出來。
當初殺害李淺的,很可能是七星宗的接引仙人。
如今又冒出來一個同名同姓的“李淺”,還拜了師父,這世上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唯一的解釋,便是這女孩頂替了真正李淺的身份,拜入了七星宗。
至於這師徒二人此刻出現在雲水縣……
李平燦的眼神微凝,他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趙無憂身死之後出現。
他可不信這是巧合。
趙無憂也是七星宗的弟子,雖然隻是個道途斷絕,被宗門放棄的老朽,但終究是七星宗的人。他的死,宗門不可能毫無察覺。
是報複?尋仇?還是漁翁得利?
“不管怎麽說,這師徒二人,來者不善!’
李平燦心中冷然,麵上卻依舊是那副溫和謙遜的模樣,他對著老者拱了拱手,笑道:“時日不早,家中有事,有緣再會。”
與老者女孩拜別,便轉身下樓,沒有絲毫探尋。
那白發老者撫著胡須,看著李平燦離去的背影,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小子,有點意思。麵對老夫,竟能不卑不亢,倒不像個普通的凡夫俗子。”
“師父,他人很好的,還請我們吃魚呢!”李淺撅著嘴,顯然對師父這番審視的言論有些不滿。“你懂什麽。”老者搖了搖頭,“這雲水縣,最近可是暗流洶湧,連趙無憂都折在了這裏。咱們此行,還是小心為上。”
李平燦走出望江樓,身後的喧囂仿佛被隔絕開來。他抬頭望了望天,心中那份因大哥高升而帶來的喜悅,早已被一股深沉的警惕所取代。
這七星宗,就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不知何時就會探出毒牙。
“還是不夠強啊。”李平燦微歎,眼神愈發堅定。
他不可能周密任所有的事,還得培養家族後代。
回到李家大宅,剛進門,便看到李平福正行色匆匆地迎了出來。
“小弟,你可算回來了!”李平福的臉上,帶著一絲後怕。
“大哥,出什麽事了?”李平燦心中一緊。
“你還記得,當初咱們特意把那枚“雲水鑒’丟在了老陰山嗎?”李平福壓低了聲音。
“自然記得。”李平燦點頭,這可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怎麽會忘?
“那東西……被王朝回收了。”李平福的語氣有些幹澀,“新來的溫縣令前幾日接到了州府的傳訊,一枚“雲水鑒’已經送到了他的手上。據說是王朝的鎮國仙師推演天機,將雲水鑒隔空召回。”李平燦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背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鎮國仙師!
推演天機!
他慶幸不已,幸好自己當初沒有貪圖那枚官印,否則,以那些老怪物的通天手段,順藤摸瓜,很容易惹上麻煩。
“好險,好險!”
君子慎獨!
縱使有德魯伊道場,這方天地終究是姓“虞”的,想要在這片土地上安身立命,還得對王朝這等龐然大物常懷敬畏之心。
將心中的後怕壓下,李平燦決定清點一下這次的戰利品,轉移一下注意力,順便也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增強實力的寶貝。
他來到自己的密室,將從梁知遠和趙無憂那裏繳獲來的儲物袋盡數倒了出來。
丹藥、靈石、法器……一時間,小小的密室寶光四溢。
他最先拿起的是那兩件得自趙無憂的法器,其中一件,正是當初梁知遠從趙無憂屍身上奪走的古樸銅鏡,而另一半,則在趙無憂留給李夢金的儲物戒中。
李平燦將兩麵鏡子放在一起。
隻聽“哢”的一聲輕響,兩麵半月形的陰陽兩麵銅鏡竟完美地合二為一,組成了一麵完整的圓形古鏡。鏡麵之上,複雜的紋路瞬間亮起,一股古老氣息撲麵而來。
“陰陽鏡!”
李平燦眼睛一亮,這絕對是一件品階不低的法器。他迫不及待地將法力注入其中,試圖催動。然而,古鏡卻如同一塊頑石,毫無反應。
他又嚐試著用神念去溝通,結果依舊是石沉大海。
“奇怪了。”
李平燦眉頭微皺,這鏡子明明已經完整,為何還是無法使用?
他將鏡子翻來覆去地研究了半天,抽絲剝繭,發現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與紋路融為一體的血色禁製。“血脈禁製!”
李平燦心中一動,瞬間明白了過來。
這麵鏡子,競是一件血脈法器。
唯有擁有特定血脈的後人,才能將其催動。
而這麵鏡子的主人,是趙無憂。那麽能使用它的,自然也隻有……
“夢金!”
李平燦的目光,瞬間穿透了密室的牆壁,落在了後院那個正在牙牙學語,抓著小木劍揮舞的二兒子身上。
老趙家的東西,終究還是要由老趙家的後人來繼承,隻不過,這後人姓李,總歸不虧。
想到這裏,他甚至有些感謝起那位趙家仙人,多謝這豐厚的遺產饋贈!
“這可真是,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啊!”
“兒砸,這法器,你爹我先替你保管,等你長大了再給你。”
李平燦心情大好,哪怕無法催動這等法器,單單放在胸口,也能當做護心鏡使用。
當然,最主要的是避免小兒子被人覬覦。
陽春三月,煙雨連綿。
溫潤的空氣滋養著一朵朵蘑菇,散落在亭台樓閣之中,毫不起眼。
“師父,這都找了六個月了,那破鏡子是不是根本不在這裏?”
酒樓雅間內,李淺嘟著嘴,用筷子戳著碗裏的米飯,“雲水縣的糖醋仙鯉我都快吃膩了。”在雲水縣盤桓了數月,幾乎踏遍了每一寸土地,卻總是失望而歸。
“唉,氣機被趙無憂所擾,尋不到也屬正常。”
老者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為師也隻能靜待那“陰陽鏡’被有緣人激發,屆時寶光衝天,咱們再來尋它不遲。”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淺兒,你要知道,那陰陽鏡乃是遺寶,是你將來煉製本命法寶,承載你那“上品靈根’的關鍵,絕不可輕棄。”
“哦。”李淺應了一聲,跟著師父起身離去。
李平燦在暗處將這一切看得分明,直到那師徒二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雲水縣,他才緩緩地鬆了口氣。“陰陽鏡?本命法寶?”
他心中默念著這幾個詞,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看這師徒二人焦急的模樣,此鏡定然非同小可。
“七星宗。”
暫時將此事壓在了心底,如今的李家,還不是與這等宗門正麵抗衡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梁知遠時不時的打壓,李家發展蓬勃壯大。
李氏鏢局,在李平福升任縣尉後,趁機清理了雲水縣通往州府最凶險的“黑風道”,數個盤踞多年的悍匪山寨被連根拔起。
這條曾經讓無數商旅聞風喪膽的道路,徹底被李氏鏢局掌控,南來北往的絲綢、藥材、礦石等高利潤貨運,李家都參與不少。
李氏武館,則因為大弟子孫正在去歲的“雲水英雄會”上一舉奪魁,“霸虎弟子”的名號響徹全縣,引得無數少年才俊慕名而來,幾乎要將武館的門檻踏破。
李平安更是如魚得水,他上任後,並未急於攬權,而是與好友周俊之一起,從無人問津的戶籍與稅收卷宗入手。
他耐心細致,耗時半年,竟將雲水縣積壓了數十年的混亂田畝和稅收舊賬理得清清楚楚,堵上了無數被舊士族用來偷稅漏稅的窟窿。
此舉雖得罪了不少人,卻讓縣衙的稅收憑空多出了三成,新任縣令溫玉知對此大加讚賞,更是將他引為心腹。
而李家最不起眼的“蟠桃果脯”生意,經由李平安之手,成了慕家送予州府大員的節禮。
哪知那州府大員的夫人口舌挑剔,唯獨對此果脯讚不絕口,競將其作為奇珍送入了宮中,得了貴妃娘娘的青睞。“桃花李氏”的名號傳遍京城,李家的名聲和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
光陰荏苒,又是一年春。
演武場上,十四歲的李元虎正揮汗如雨。他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下,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爆發力,每一次出拳,都帶著虎嘯之聲,將身前的巨型石鎖砸得嗡嗡作響。
量身定製的《五靈鍛體訣》威力驚人,李元虎氣血之強,肉身之力,早已遠超同齡人,甚至比之一些初入氣血境的成年武者,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呼哈!”
喘著粗氣,李元虎停下動作,臉上卻帶著一絲苦惱。
這幾日,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層通往“神煞境”的壁壘,卻始終堅如磐石,難以撼動。
“三叔,我是不是太笨了?”
他有些喪氣地走到李平燦麵前,“爹爹說我“熊虎之勁’有餘,而“猿鶴之變’不足,剛猛有餘,靈巧不足,這樣下去,一輩子都摸不到神煞的門檻。”
“你爹說得沒錯,但他隻說對了一半。”
李平燦笑著遞給他一塊毛巾,“你不是笨,隻是還沒開竅。武道一途,剛柔並濟方為大道。你隻知一味猛衝猛打,卻不懂得以巧破力,以柔克剛,自然會處處碰壁。”
他隨手撿起一片落葉,屈指一彈,那落葉競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妙的弧線,繞過了李元虎格擋的拳頭,輕飄飄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李元虎一愣,伸手去抓,那落葉卻又靈巧地飄開,讓他抓了個空。
“看明白了嗎?”李平燦笑道,“這便是“鶴戲’中的“卸力’與“借勢’。真正的強大,不是看你拳頭有多硬,而是看你如何將力量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他循循善誘,將“猿戲”的靈巧和“鶴戲”的輕盈,掰開了揉碎了講給李元虎聽。
李元虎聽得似懂非懂,但眼中卻漸漸亮起了光。
見火候差不多了,李平燦從懷中取出一物,那是一片通體漆黑,卻又流轉著五彩華光的魂木葉片。“虎娃,你卡在瓶頸已有數月,心性磨練得也差不多了。這片葉子,是三叔給你的獎勵,也是你突破的契機。去吧,靜心感悟,三叔為你護法。”
“謝謝三叔!”李元虎如獲至寶,雙手接過那片散發著奇異香氣的葉子。
他盤膝坐下,將葉片貼於眉心,按照李平燦教導的法門,緩緩閉上了雙眼。
葉片入體的瞬間,一股清涼而磅礴的神魂能量轟然湧入他的識海。李元虎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變得無比清明。
之前那些晦澀難懂的招式變化、勁力運轉的法門,此刻竟如同掌上觀紋般,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五靈戲》的種種神韻,在他心中交織流轉。
虎之威猛,熊之沉穩,不再是單純的蠻力,而是化作了一種鎮壓一切的“勢”。
猿之靈巧,鶴之輕捷,也不再是簡單的閃避,而是演變成了借力打力,隨心而動的“巧”。而那屬於鹿戲的安舒,則如同催化劑,將這四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緩緩地糅合在了一起。
“吼!”
李元虎的身後,虎、熊、猿、鶴四道虛影,不受控製地衝天而起,最終竟隱隱有融為一體的趨勢!他體內的氣血,在這股頓悟的引導下,開始瘋狂地沸騰,壓縮,凝練!
“轟!”
一聲仿佛隻存在於他體內的悶響,那道堅不可摧的壁壘,應聲而碎!
一股遠比之前精純凝練的“煞氣”,自他丹田而生,流轉於四肢百骸!
神煞境,成了!
李元虎猛地睜開雙眼,兩道精光爆射而出,他起身一拳揮出,空氣中競發出“劈啪”的爆響,拳風淩厲,遠非之前可比!
“我突破了!”他看著自己的拳頭,欣喜若狂。
“不錯,不錯。”
李平燦欣慰地點了點頭,心中亦是驚訝,這小子,真是個怪物,老天追著喂飯!
想當初,他爹李平福二十歲方才突破神煞境,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可這小子,年僅十四歲,一朝頓悟,便水到渠成。
這份天賦,比他那個被譽為“武道奇才”的爹,還要妖孽幾分!
“以武入道,興許李元虎是我李家後輩第一人!’
家宴上,李家三代同堂,熱鬧非凡。
四歲的李夢金,早已能滿地亂跑,精力旺盛,尤其是大人們腰間佩戴的刀劍,總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看著頑皮的兒子,趙思思擺出嚴母的態度來,低嗬:“李夢金!”
小夢金奔跑的動作一頓,隻得乖乖坐在席間,偷偷從桌上摸了一根象牙筷子,學著大人模樣,在空中“嘿嘿哈哈”地比劃起來,惹的趙思思神色尷尬無奈。
眾人隻當是小兒戲耍,皆是善意地笑了起來。
唯有李平福看到小侄子揮動筷子的瞬間,眼神猛地一凝。
他如今已是先天頂峰的修為,半隻腳踏入了神武之境,感知何其敏銳。
在那一瞬間,他竟從那根小小的筷子尖上,感受到了一絲微弱卻無比純粹的“銳氣”!
那不是孩童的玩鬧,那是一種源於靈魂深處,對“兵刃”的本能掌控!
“這……”
李平福看向自家小弟,隻見李平燦正對他舉杯,臉上帶著一絲得瑟笑容,來自老父親的炫耀。“天生劍體………”
李平福心中喃喃,再看正拿著筷子當劍耍,玩得不亦樂乎的小侄子,眼神中充滿期待。
而另一邊。
七歲的李夢澤,則安靜地坐在母親謝媛身邊,小口小口地吃著飯,顯得格外沉穩。
他很少說話,但那雙清澈的眼睛,卻仿佛能看透一切。
新來的管事對他笑臉相迎,他能看到對方身上那層代表著“討好”的淡黃色光暈下,還藏著一絲代表“貪婪”的灰黑。
大伯母對二伯母噓寒問暖,那親熱的粉色光暈裏,也夾雜著一縷幾乎微不可查的不滿。
這便是他的世界,一個由善與惡的“顏色”構成的世界。
如今的他,不僅能分辨善惡,更能從那顏色的深淺濃淡之中,讀出更複雜的情緒,甚至漸漸聽懂了“心家族的未來,在這些天賦異稟的孩子身上,初具雛形。
李榮舟與秦氏,早已將家中的庶務全權交給了兒媳們打理。
老兩口每日弄孫為樂,養花種草,過上了神仙般的半隱居生活。
但李榮舟的武道,並未落下。
在德魯伊道場和靈樹的雙重滋養下,他那停滯多年的修為,竟也再次鬆動。
在安逸的歲月中,神魂潛移默化的滋長,修為穩穩邁向後天之境,水到渠成,順利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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