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燦盤膝坐在桑靈樹下,周身靈氣氤氳,薄霧籠罩。
自從上次借著青蛟之力僥幸突破,他的修為便穩穩地停在了煉氣六層初期。
這半年來,他一邊鞏固境界,一邊按部就班的修行,若非突如其來的戰亂,日子還算悠閑。“呼………”
伴隨著一口悠長的吐納,他緩緩睜開雙眼,感受著丹田氣海中那又壯大了一絲的法力,臉上卻不見多少喜悅,反而輕輕地歎了口氣。
“還是太慢了。”
如今的修行速度,若是讓外麵的散修知道了,怕是得羨慕得當場道心破碎。可在李平燦看來,卻如同龜爬。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壯漢,麵前擺著的卻是一碗清可見底的米湯。
喝著是解渴,但不管用啊!
自從修為踏入煉氣中期,他對靈氣的“胃口”,便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增長。
“……”
伴隨著一聲悠長的歎息,李平燦看著手中那空空如也的丹藥瓶,隻覺得一陣肉疼。
“這修仙,怎麽跟燒錢似的?”
尋常的靈氣丹藥入腹,就如同泥牛入海,雖也能帶來些許法力的增長,但想要衝擊那煉氣後期的瓶頸,無異於杯水車薪。
他的胃口,被養得越來越刁鑽了。
“坐吃山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
李平燦站起身,在洞府裏踱步,心中盤算著新的“生財之道”。
“要不去把青蛟的龍皮口袋“借’來用用?不行不行,那家夥現在也是個窮光蛋,上次的收獲全拿去鞏固修為了。”
“或者……再去散修集市逛逛?”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偶爾撿個漏還行,指望它來供應修行,根本不現實。
正胡思亂想著,目光無意中瞥到了洞府角落裏的石頭。
石頭通體黝黑,表麵布滿了天然的坑窪,看起來與尋常的山石別無二致。
可當李平燦下意識地用【偵測術法】掃過時,卻“咦”了一聲,臉上露出了驚奇的表情。
在那普通的石殼之下,競有一團拳頭大小的,散發著微弱土黃色光暈的能量核心。
“這是……小石精?”
李平燦心中一動,快步走了過去。
這石頭不過拳頭大小,靈智未開,似乎是剛剛從地脈中誕生不久,懵懵懂懂,對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與警惕。
他伸出手,輕輕地在那石頭上敲了敲。
“咚咚。”石頭屹然不動。
李平燦嚐試著用【夢境之語】,石精意念將自己縮得更緊了。
“嘿,還是個硬骨頭。”
他樂了,立馬加大法力的輸出。
一股溫和卻又帶著不容抗拒的意誌,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將那枚石精牢牢地包裹住。
李平燦相當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傳遞著自己的善意。
“小家夥,別怕,我不是壞人。
“你看我這裏,山清水秀,靈氣充裕。’
“跟著我,我能幫你修煉,讓你快快長大,將來變成一塊比山還大的神石!’
那石精起初還抗拒不已,但在李平燦這連哄帶騙之下,隻覺得一股無比舒服的暖流傳遍全身,那股警惕的意念終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幾分好奇與依賴的親近。
它輕輕地晃了晃,最終“骨碌”一下,滾到了李平燦的掌心,用光滑的表麵蹭了蹭他的手指。“這就對了嘛。”
李平燦心滿意足地將這塊“頑石”收入囊中。
“這七靈陣的核心,用的是靈石,終究是死物,可若是用這石精作為陣靈……”
他越想越是興奮。
自然精怪乃是大地精華所鍾,若是將其置於陣眼,以整個洞府的聚靈陣法來溫養它,它便能不斷成長,反過來又為大陣提供源源不斷的靈氣!
這是一個完美的良性循環!
此事一試便知。
半個時辰後。
“果然有效!”
看著新布置的陣法,李平燦神情滿意,一個有陣靈的陣法與沒有陣靈的陣法,完全是兩個概念。等這小石頭成了氣候,七靈陣效果會更上一層樓。
做完這一切,李平燦的目光通過菌毯領域,悄然鎖定了遠在邊境軍營的侄兒。
李元虎早已褪去了青澀,一身玄黑色的輕甲將他襯托得英武不凡。他正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點將台上,對著底下百名兵士,講解著陣型合擊的要領。
“都聽清楚了!長矛手在前,盾兵護衛兩翼,弓箭手在後!敵人衝鋒,不是讓你們去硬頂,側翼穿插,斷其後路,懂不懂!?”
他一邊罵,一邊親自下場演示,一招一式,沉穩而又不失靈巧。
那些原本惶恐的兵士,被他這股子悍勇之氣所染,一個個操練得格外賣力。
“這小子,總算是長大了。’
李平燦收回了心神,心中那最後一絲前去戰場的念頭,也徹底消散。
他之所以這次沒有選擇親赴前線,並非是畏懼。以他如今的實力,縱橫沙場,並非難事。
但雛鷹羽翼豐滿,終究要獨自飛向蒼穹,搏擊風雨。
李元虎便是如此,他已經為侄兒鋪好了路,給了他能給的一切一一神功、利器、兵法、丹藥。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溫室裏長不出參天大樹。
更何況,如今的戰場,不是當初獸潮那般簡單。
王朝戰爭,仙人頻出,那已經不是他可以隨意“渾水摸魚”的池塘了。
他從各種渠道聽聞,大虞王朝與大乾王朝都在邊境投入了真正的精銳,其中不乏煉氣後期的仙師,甚至連築基期的修士,都偶有傳聞出現。
強者如雲,神念交織的戰場上,暴露的風險太大了。
一旦他的秘密被發現,為李家招來的,將是滅頂之災。
他不能賭,也賭不起。
“與其去那混亂的戰場上,博一個不確定的未來,不如留在家族,積蓄力量。’
亂石崗。
這裏是大乾王朝交界線上最混亂,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數不清的嶙峋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將大地切割得支離破碎,為伏擊與偷襲提供了絕佳的天然屏障。自開戰以來,李元虎與王烈便被一同派往此處,各自統領一都,負責清剿與大乾王朝滲透過來的小股“赤焰軍”。
這幾日血與火的洗禮,讓李元虎真正明白了戰爭的殘酷。
沒有演武場上的點到為止,這裏隻有最直接的生死搏殺。上一刻還在跟你插科打諢的同袍,下一刻可能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王烈如同下山的猛虎,打起仗來,講究的是一個“勇”字當頭,大開大合,猛衝猛打。
“都給老子衝!斬下敵將首級者,賞銀十兩!”
他一馬當先,刀芒過處,血肉橫飛,端的是威風凜凜。
他的戰法效率極高,短短數日,便斬獲頗豐,在軍中小有名氣,這也讓他愈發地看不上李元虎那“畏首畏尾”的打法。
“哼,什麽李家麒麟兒,不過是個仗著家世的軟腳蝦!’
王烈一刀將一名赤焰軍劈成兩半,看著不遠處正指揮著手下兵士,利用地形節節推進的李元虎,眼中滿是不屑,“真正的戰鬥,靠的是一往無前的勇氣,躲在後麵算什麽英雄好漢?’
與王烈的奔放不同,李元虎則像個經驗老道的老獵人。
他牢記著三叔的教誨,從不與敵人硬碰硬。
“二隊從左翼佯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三隊,去把那塊石頭給我推下去,斷了他們的後路!其他人,結陣,弓箭手準備!”
他用著三叔教的各種手勢,指揮著手下的百人隊。
他的兵士,大多是雲水縣征召來的農夫,不如王烈手下那般悍勇,卻勝在聽話謹慎。在李元虎的指揮下,他們總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校尉大人真是神了!上次咱們就是這麽幹的,一個兄弟都沒傷,就端了對麵!”
“跟著李校尉,俺覺得俺能活著回家見俺娘!”
兵士們對李元虎是心服口服,言聽計從。
這日,斥候傳來消息,前方三裏處的一線天峽穀,發現一股約有三十餘人的赤焰軍小隊蹤跡。“三十人?哈哈哈!正好夠我塞牙縫的!”
王烈聞言,眼中放光,這可是送上門的功勞!
他不等軍令,當即點了百名精銳,便要前去“吃肉”。
“王校尉,且慢!”
李元虎連忙上前勸阻,“一線天那種地形,易守難攻,恐防有詐!”
“有詐?”王烈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李校尉,你是不是打仗打怕了?區區三十個,難不成還能翻了天?你若是不敢去,便在此地等著,看我如何提著他們的人頭回來!”
說罷,他不再理會李元虎,帶著手下,嗷嗷叫著便衝了出去。
李元虎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
“所有人,原地休整,提高警惕!”他對著自己的手下沉聲下令,“派兩個機靈點的,跟上去看看,若有不對,立刻回報!”
果不其然,半炷香後。
“不好了!校尉大人!王校尉他們……中埋伏了!”
一線天峽穀,此刻已然化作了一片修羅場。
狹窄的穀道兩側,競埋伏了近百名赤焰軍弓箭手,箭矢如蝗,將王烈等人死死地壓製在穀底。而穀口,更是被數名手持巨盾的重甲兵堵得嚴嚴實實。
“他娘的!中計了!”
王烈揮舞著大刀,將幾支射向他麵門的冷箭磕飛,手臂卻被震得陣陣發麻。
他渾身浴血,身上早已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身邊能站著的兄弟,也已不足五十人。
“兄弟們!跟老子衝出去!”
王烈雙目赤紅,狀若瘋虎,再這麽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他提著刀,便要帶頭衝鋒。
可就在此時,一陣詭異的笛聲,忽然從峽穀上方響起。
緊接著,數頭身形矯健的黑鱗妖狼,竟從兩側的峭壁之上一躍而下,加入了戰局!
“是……是凶獸!”
“他們競然還有馴獸師!”
王烈手下的兵士們,徹底崩潰了。
他們何曾見過這等陣仗?麵對這些刀槍難入,凶悍無比的妖獸,他們的勇氣,瞬間便被恐懼所吞噬。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王烈徹底淹沒。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寒意。
“難道我王烈,今日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他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不甘,他還有大好的前程,還有未竟的武道之路,還有嬌妻美妾……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轟然炸開!
“轟隆!”
隻見峽穀入口處,那幾名重甲兵布下的盾陣,競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濃烈的硝煙與刺鼻的硫磺味彌漫開來,嗆得人睜不開眼。
赤焰軍的陣腳,瞬間大亂。
“是援兵!是援兵來了!”王烈手下的殘兵敗將爆發歡呼。
王烈也是精神一振,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一道身影,從那翻湧的煙塵中衝出!
來人正是李元虎!!
他沒有像王烈那樣直衝敵陣,而是借著爆炸的掩護,身形如同靈猿,在崎嶇的穀壁上幾個縱躍,竟直接繞到了那群弓箭手的側翼!
“殺!”
他如猛虎下山,一頭紮進了那群還沒反應過來的弓箭手陣中。
一時間,慘叫聲驚呼聲此起彼伏。
那些平日裏隻會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弓箭手,哪裏是後天高手的對手?
被李元虎這麽一衝,瞬間陣腳大亂,潰不成軍。
峽穀上方,那名吹奏著笛子的赤焰軍馴獸師見狀,臉色一變,立刻指揮著那幾頭妖狼,調轉方向,朝著李元虎圍殺而去。
“來得好!”
李元虎不驚反喜,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隻見他不閃不避,任由那幾頭妖狼將他包圍,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他猛地從懷裏掏出數個黑色的鐵疙瘩,朝著四周奮力一扔!
霹靂子!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響起,火光衝天!
那幾頭不可一世的妖狼,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直接掀翻在地,炸得是皮開肉綻,哀嚎不止。李元虎趁此機會,一刀一個,隨後腳下發力,身形如電,瞬間便衝到了王烈的身邊,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
“還能走嗎?”
王烈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那張沾著硝煙和血汙的臉想,一時間競說不出話來。
見他呆住,李元虎也不再廢話,架起他的胳膊,對著身後自己那早已結好陣勢的兵士們大喝一聲:“結陣!撤!”
盾兵在外,長矛在內,一行人護著傷員,交替掩護,井然有序地退出了這片峽穀。
臨時搭建的營帳內,篝火劈啪作響。
王烈赤著上身,任由李元虎用那不知名的藥膏,為他處理著背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清涼的感覺傳來,疼痛竟減緩了不少。
他看著李元虎那專注的側臉,心中的滋味,五味雜陳。
羞愧、感激、震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就仿佛沸騰的湯藥,散發著苦苦的澀味。
他王烈,欠了這小子一條命。
若非是他,自己今日,恐怕早已成了那些妖狼的腹中之食。
“你……你為何要救我?”
許久,王烈才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句話,聲音沙啞。
“我們是袍澤。”
李元虎頭也不抬,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這四個字,卻像一記重錘,重重敲打。
勇猛,不是魯莽。
沉穩,不是怯懦。
真正的強大,是能在最危險的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是用最小的代價,守護住身邊每一個值得守護的人。
“謝了。”
王烈低聲說道,再無半分先前的倨傲。
“不李元虎包紮好最後一處傷口,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養傷,打仗,還長著呢,我軍還要你這樣的高手這才行。”
說罷,他便轉身走出了營帳。
王烈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握緊了拳頭。
這筆恩情,他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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