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敲在眾人心上。
人群徹底安靜下來,一個個都屏息聽著。
“斷親書,是我逼他們簽的?那是你們一家子做的孽太多,我宋晚檸不稀罕再跟你們扯上關係!是你們自己把那份親情作踐沒了。”她冷笑一聲。
林強和王鳳美被她連珠炮似的質問逼得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宋晚檸說的,句句都是實情!
隻是平時被他們撒潑打滾糊弄過去。
如今當著新知青和全村人的麵被赤裸裸地說出來,他們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張福生臉色鐵青,“夠了,公糧的事,明天隊委會自有處置,林強,王鳳美,你們倆現在就給我滾回家去,再敢鬧事,別怪我按規矩辦!”
王鳳美還想撒潑,被林強死死拽住胳膊。
林強怨毒地瞪了宋晚檸一眼,又有些畏懼地看了看麵沉如水的張福生,和始終沉默卻氣場迫人的江知衡,終究是沒敢再吭聲。
最後灰溜溜地拉著還在掙紮咒罵的王鳳美,擠開人群走了。
林有福和宋秀蘭也臊得慌,低著頭,跟著溜了。
沈菲兒站在中間,目睹了整個過程,心裏的震驚難以言喻。
這個叫宋晚檸的村姑,比她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那份不卑不亢的氣勢,那份條理清晰的辯駁,那份直麵汙蔑的勇氣……
完全不像她認知裏那些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農村婦女。
而且,她竟然真的和家裏徹底斷了關係?
張福生鬆了口氣,轉向沈菲兒,語氣帶著安撫,“沈同誌,你看,事情都清楚了。江知衡家確實是最合適的。江知衡,宋晚檸,你們表個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過來。
宋晚檸胸口起伏著,剛才一番激辯,情緒還沒完全平複。
江知衡直接看向張福生,聲音低沉平穩。
“我家我說了算,住可以。但必須守規矩,別惹事。”他言簡意賅,目光掃過沈菲兒,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沈菲兒不禁心頭一凜。
宋晚檸聽到他的話,心頭那點抗拒和煩悶,奇異地被衝散了。
她抿了抿唇,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張福生大喜,“好,就這麽定了!沈同誌,你看?”
沈菲兒看著江知衡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和他不容置疑的態度,再看看旁邊雖然沒說話但明顯默認了的宋晚檸,心裏五味雜陳。
她麵上依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點了點頭。
“謝謝村長安排,謝謝江同誌和宋同誌願意收留。我一定會遵守規矩,不給二位添麻煩的。”她聲音溫溫柔柔,目光卻再次若有若無地飄向江知衡。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人群漸漸散去,都急著趕回地裏。
張福生領著還有些忐忑的李衛東去了自己家。
沈菲兒拎著自己那個小巧精致的行李箱,跟在江知衡和宋晚檸身後,朝著村西山坡的方向走去。能被村長稱為條件最好的地方,總該是幾間像樣的磚瓦房吧?
然而,當繞過一片小樹林,看到山坡下那座孤零零的土坯院落時,沈菲兒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院牆是土夯的,有些地方已經剝落。
院門是幾塊舊木板拚湊的。
院子裏倒是幹淨,但除了角落堆著些農具柴火,就隻剩下一棵老槐樹和一口水井。
正房三間,低矮的土牆,茅草屋頂,窗戶小小的,糊著舊紙。
這……
這就是全村條件最好的地方?
沈菲兒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比她家以前傭人住的屋子還要簡陋十倍。
這就是她要同住同勞動的地方?
沈菲兒捏著行李箱提手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指節泛白。
她深吸一口氣,拚命壓下喉嚨裏的哽咽和想要轉身就逃的衝動,努力維持著最後一絲體麵。宋晚檸回頭,恰好看到沈菲兒那副強撐的表情,以及她眼中掩飾不住的震驚和嫌棄。
宋晚檸心裏冷笑一聲,沒說話,徑直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板門。
江知衡腳步未停,“到了。西屋空著,自己收拾。”
沈菲兒呼了口氣,“好呀。”
日子一天天過去,地裏的莊稼也越來越好。
綠油油的,看著就讓人安心。
村裏人臉上有了笑模樣,餓肚子是不用愁了。
宋晚檸心裏那根繃緊的弦,也跟著鬆了鬆。
人吃飽了,心思就活絡。
宋晚檸盤算著,光靠地裏這點收成,想攢夠錢離開村子,去鎮上買個小房子安家,那得等到啥時候?她得想法子掙錢。
這天傍晚,江知衡在院子裏劈柴,斧頭起落,幹脆利索。
宋晚檸走過去,蹲在一邊撿散落的柴火。
“江知衡,”她語氣有點試探,“眼下餓不著了,是好事。可我想著以後,總不能一直困在這村裏。我想攢點錢,以後去鎮上落腳。”
江知衡手裏的斧頭頓了一下,“通”一聲劈開一段硬柴。
他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想法不錯啊。”
“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琢磨點小營生?”宋晚檸繼續說,一邊把撿好的柴火碼齊,“我這邊有些特別水靈的菜,比村裏人種的好得多。山裏的野菌子,稀罕果子,我也知道哪兒有。城裏人稀罕這些。”江知衡放下斧頭,拿起旁邊的舊汗巾擦了把臉和脖子。
他轉過身,看著宋晚檸,眼神沉沉的,像是在掂量她的話。
“你想做,就做。”他的話讓人心裏格外踏實,“鎮上有個跑運輸的,叫老周,人實在,路子穩,可以找他。”
宋晚檸眼睛一亮,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幹脆,連人都想好了。
“真的?那太好了!”她臉上露出點笑模樣,“不過,賣啥好?城裏人稀罕啥樣的?是鮮菜好,還是幹菌子好?或者山裏那些不常見的果子?得找那種城裏人願意掏錢,又不至於太多人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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