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驚秋一指點出，如推動著蒼茫宇宙而行，碾碎前途一切，在殺劫加持下，氣勢高漲，再添數分破滅的肅殺氣息。
這一式開天神通，季驚秋調動了殺劫加持，毫無留手。
攜殺劫之力而來的師刀，似乎收到了某種牽引，體內殺劫之力陡然紊亂，被這一指直接點在眉心。
注意到這一點時，季驚秋心中並無驚訝，但依舊忍不住暗中吐槽。
朝歌是真的堅持不住了，還是覺得臨近尾聲，藏都不藏了？
磅礴道力於一點爆發，足以開天辟地，甚至還引動了師刀體內的殺劫之力，瞬間摧毀了師刀的道身。
黑發飛舞，天地間，一名男子恍惚而立就像做了一場大夢，終於在此刻醒來，回憶起了此前種種，最終都化為一聲歎息。
他原本欲斬劫問道，可最後卻是沉淪其中，不可自拔，道業盡毀。
若非季驚秋將他拉出，他哪怕身死，也無法魂歸故土，而是隨著這一界一同寂滅。
「多謝道友相助，敢問道友尊姓大名？」
消散前，師刀行禮問道。
「季驚秋。」季驚秋坦然道。
聽到這個名字，師刀神色明顯一怔，想起了什麽，隨後深深看了眼季驚秋。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提醒季驚秋，但最終目光複雜，還是放棄了。
季驚秋雖然渡他於殺劫中，讓他得到了解脫，可師門道脈待他更是恩重如山。
「也罷，這把飛刀，便贈予道兄。」
最後，師刀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償還因果，不舍地遞出一口葫蘆，七寸許，渾身赤玉，如血般殷紅，不知是不是殺劫侵染，葫身遍布鮮血般的紋路，葫蘆口纏繞著一縷混元之氣。
「隻希望此刀之下，莫要沾染我【截天教】門人弟子的鮮血。」
師刀長歎一聲，殘存元神就此消散。
他脫離了殺劫束縛，依靠門中手段，日後尚有轉世之機。
季驚秋目露異色，最後頷首，算是一個承諾，不會用這件道器沾染【截天教】門人的血。
這是對方的本命道器，若師刀不想留下，一念間就將隨之一同隕亡，隻剩一個空殼，無人能強行截留。
且觀其材質，單是這容納飛刀的養兵葫蘆，都是一件罕見的先天之物，那看上去不祥的血脈紋路，實則是先天道紋，隻是被殺劫侵染了。
和師刀比起來，洛晟的格局胸懷就小了不少，選擇自毀了萬道傘和萬法書。
哪怕季驚秋出手截留，也隻奪下部分殘骸，其中靈性和大部分道韻都消散一空。
所以，季驚秋也選擇徹底毀洛晟天君道體，將其元神剝離出來，拘押進了內天地，交由祖父他們處理。
師刀消散，被他融於體內的一半劫胎之證，也隨之浮現了出來，並且主動衝向季驚秋。
季驚秋反手收起了飛刀葫蘆，嚐試攔截，卻發現反而加速了劫胎的融合。
他心中和拉醬交流，朝歌這廝，感覺不演了一樣。
「我懷疑這還不是殺劫的全部，你要有道力暴漲的心理準備，屆時如果你駕馭不住這股力量，就會反過來被力量駕馭！」
海拉再次警告他，她不清楚朝歌在打什麽算盤，但隱隱有種不安。
季驚秋點頭。
這時，殺劫之證的融合也已經開始了。
「還差了些……殺業？這是嫌我殺的太少了，要我自證心意？」
感受著天地殺劫傳來的「抗議」，季驚秋目光先落在在場的天君丶天王身上，看的彼輩毛骨悚然，隨後落在了這片道場深處。
隻一個刹那，他就已橫掠萬萬裏虛空，依循著因果線，探手壓下，從道場深處憑空拘禁來了兩道身影。
似乎任由對方跑了千萬裏，也逃不過其手掌間。
這一掌如含恒沙世界，無論掌中兩人如何掙紮，打破重重世界，總會踏入新的世界，根本無法脫身。
「季驚秋……」
熟悉的怒吼聲從季驚秋掌心中傳來，隨著季驚秋掌心合攏，而戛然而止。
「是……薑萬景和白鹿！」
曲成陽背後寒氣陡生，無比慶幸自己方才沒有選擇逃跑！
乾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熟讀門中道藏，看出了季驚秋當下處於的玄妙狀態。
這種狀態下，別說天君了，門中的天尊來了，見了也得變色，需要避其鋒芒。
「隻有青舟逃了嗎？」坤在旁邊凝聲道，「是那家夥的本命神通發力了？」
乾微微點頭：「應該是，但未必能逃得掉，隻看季驚秋想不想抓他……」
「季驚秋現在是……」坤遲疑道。
「或許是……殺業不夠？」乾喃喃道，「上應殺劫者，要麽所行之道與殺道相合，要麽先天秉性相合，天生就是無雙殺胚，可這季驚秋卻似乎兩點都不搭邊，難以理解，為何殺劫會獨獨這般欽點於他，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人在幫他！」
乾忽然響起了季驚秋方才旁若無人的自語聲，神色微變，難道是……
朝歌？！
季驚秋緩緩合攏五指，觸目驚心的殷紅飛濺，透露著幾縷淒厲豔美之色，看的眾人一陣失神。
同階中，天君何曾死的這麽「輕描淡寫」了？
哪怕是麵對天尊，天君也該有抵抗之力才對。
自此，率眾圍殺而來的諸位天君，僅剩下一個剛晉升不久的曲成陽還算安好，另外就是合力才有天君戰力的乾坤兄妹。
兩位天君，以及被他們收入內天地中的兩家天王，所造下的殺業盡數加身，海量磅礴道力率先從無窮高處滾滾落下。
如一條天瀑般橫貫深空，不見源頭處，洶湧澎湃地衝刷著他的天王道體，以及內天地！
他周邊大道奇景顯化，映照出一片嶄新的朦朧大宇宙，仿佛剛開辟而出，正在孕育萬物。
隨後，天地大運推動著他窺見自身天命，他一直所欠缺的福德和陰德，也在這一刻由天地劫力暫時補全，臨時踏入五德齊全之身。
這一幕，讓腳下的孔梟瞳孔驟縮：
「逆先天之證？！」
這場殺劫，居然在重塑季驚秋的體魄道身，溯源本體，讓其從後天之靈，逆轉為先天之靈！
「這也是饋贈的一部分嗎？」
季驚秋沒有放任劫力就這麽重塑體魄，而是在海拉的建議下，引導向了本我。
先天之體雖強，但以界域本源塑造的先天之體，存在「地域限製」。
而武者從天人開始一步步鑄就的道體，到了後期，絕不會輸給所謂的先天之體，更沒有所謂的「地域限製」。
到了這一步，四份殺劫正式歸一。
朝霞山道場上空，無窮光芒自天穹傾瀉而下，那是億萬縷雷光，天意的體現，鑿穿了朝霞山道場自帶的禁陣守護，而後一股腦淹沒了季驚秋，推動其形神蛻變。
對這一幕異常熟悉的曲成陽，瞠目結舌道：
「這是天君劫，還是天尊劫？！」
乾坤兄妹以個人而論，都距離天君還有一步之遙，尚未渡過天君劫。
反而是曲成陽，在不久前身渡天劫，與不可能中拓路而行，踏入禁忌的天君領域，對這一幕是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撲麵而來的大劫氣息。
陌生的，是這大劫的規模，勝過他不知多少！
孔梟已經從季驚秋坐下離去，他若還待在下麵，或許會被動應劫。
他很清楚，季驚秋之前並沒有踏入天君，僅是戰力達到了這個層麵。
所謂天君，是天王巔峰後的拓己路者，於巔峰境界縱身一躍，邁入新的層次，僅靠自身就能跨過八境這重天關。
而季驚秋純靠殺劫加持，衝進了天王巔峰。
他在天王巔峰就可匹敵天君的頂尖層麵，待其踏入天君……橫擊天尊幾乎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
僅以道力而論，天尊的常規上限是三階巔峰，季驚秋當下就已觸及了二階的門檻，等他走到天君的終點，有極大概率能跨過三階的門檻。
雖然戰鬥不能單以道力而論，但這個層麵，在理論上……
已經有了斬殺常規天尊的資格。
大劫裹挾著殺劫，以季驚秋為中心，一陣陣浩蕩波動瞬間傳遍整座大道之地，群星搖曳，星海震動，無數不滅的道韻交織呈現。
雷霆近乎無窮無盡，但殺劫的加持更在其上。
在天地殺劫麵前，這道天君劫再是如何逆天，也最終走向了沉寂。
當雷光隱沒，大道平息，眾人可見季驚秋的身影靜立在天地間，渾身焦黑的皮膚簌簌而落，下麵是新生的肌體。
此刻間，他心念如流水，軌跡暗合天地經緯，在殺劫加持下撬動天意，踏入了我心如天心的境界。
而最令眾人，乃至是季驚秋自身都心悸的，是這滾滾天地殺劫沒有絲毫減弱，推動著他向著更高的境界攀登。
目睹這一幕，遠方還在遲疑的諸家天王，直接滑軌了。
這位融合完整殺劫，大道之地誰還是這位的對手？！
季驚秋心中念頭掠過，第三份殺劫，讓自身踏入天君層麵，那麽第四份殺劫……
是天尊？
他的全身都流動著濃烈的道韻，大道奇景紛呈而現，演化未來的道路。
破天君劫……
窺見自身天命……
開天神通的演化……
道路前方的種種曲折坎坷，皆被殺劫硬生生給「蹚平」了！
天地間蒸騰起漫天的大道紋理，勾勒出一條長河的輪廓，仿佛橫貫古今未來，洶湧而來，將季驚秋吞沒。
那是此界殘存的【法界】。
季驚秋在最後關頭，將苦河丶祖父一行人送到了孔梟的身邊。
如果真是天尊之劫，他的內天地也要重塑，祖父他們留在自身內天地中，恐有不測。
在沒有了後顧之憂後，他全神貫注迎上了法界所化，一步踏出，就像邁入了另一座天地，天地間的精氣如百川歸海般湧入他的體內。
冥冥中，有古老的禱告聲響起，如來自眾生的心語，他心中一震，猜到了這些聲音的源頭。
那是殺劫的來源，眾生於最後災劫前無助的祈求丶禱告，以及——
怨恨丶不甘丶癲狂丶憤怒……
萬靈眾生的一切負麵情緒，在特定的時期上應天心，掀動了命運長河與光陰長河，匯聚成一股令眾聖都心悸的力量。
季驚秋慢慢仰起頭，看到了無窮高處的那一雙眼眸。
那是朝歌的眼眸？還是眾生所化的眼睛？
季驚秋忽然有感，自己似乎即將離開這片天地。
在臨走前，他恍如立身無窮高處，背後是天地殺劫加持，俯瞰天地眾生。
他看到了乘一葉輕舟，先前從自己手中逃離的青舟，再次伸手抓去。
無盡虛空中，青舟忽然麵色大變，隻覺天命難測，天地晦暗。
他抬頭望去，隻見五根神嶽般的手指下壓而來，任由他如何驅使先天神通，也逃脫不得，隻能落入那隻大手中。
季驚秋編製天地道紋，將青舟一身道行鎮封，屈指將其送到了祖父一行人腳下。
季臨淵一行人眼見宮中另一位天君被送來，神色複雜的同時，難掩不懷好意之色。
而在處理完青舟後，季驚秋看到了同樣正在往朝霞山道場這邊趕來的幽界諸家武者。
此時此刻。
在殺劫的推動下，他的因果大道率先從虛幻凝為了真實，就像取代了天地間冥冥中的大道。
在因果線的呈現下，季驚秋神色平靜，一指點出。
諸般惡果，悉數消散。
大道之地的星空中。
「誰？！」
天聖湖的無逍子神色驚悸，和身邊眾人一同停下，領頭者赫然是冥墟一脈的洞虛天君。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們的隊伍中，有數道身影同時爆體而亡，其中竟還包括了【不死山】的天冠！
一枚大印沉浮在天冠道人消失的地方，無人催動，卻在此刻爆發出璀璨神芒，其中的神祇自主蘇醒。
洞虛神色凝重，這是九山真聖給天冠準備的神兵，卻連觸發都來不及，天冠就被人幹掉了？
就連他也未能捕捉到這一式神通的來源……
這座大道之地，還有這等強者？！
……
「天尊……」
季驚秋心有所感，他已經在殺劫推動下，悄無聲息地突破八境天關，邁入了天尊層麵。
其中，因果大道率先凝為真實，合道天地，成為他的天尊之基。
隨後晉升的，是元始無極。
一身道力宛如淵海，諸般大道奇景圍繞著他的肉身沉浮，抬手間似乎就可打破這片大道之地。
走到這一步，不能說是預料之外。
真正的預料之外，是殺劫的加持……
還在繼續。
「大道之高，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得見……」
季驚秋了卻了這片大道之地的紛爭，開始向著更高處踏步。
在下方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那道身影如閑庭信步，踏穿了深空天幕，步入了無窮高處，那是——
光陰長河。
他以天尊之境，重返破碎的光陰長河。
這一次，已經無需再將自己想像為一粒微塵，於河水中化為蓮花，逆流而上。
他站在那裏，就儼然是一塊「礁石」，四周皆是混沌，浪花拍打在身前。
到了天尊之境，壽命已經沒有意義，近乎不朽，隻要能一次次渡過災劫，就能永享長生不朽。
也正是以此為基礎，才有資格慢慢探索光陰長河。
他主動向著上遊前進，橫渡這條破碎的長河，跨過乾涸的光陰河道，邁過翻湧的時光浪花，在這條承載此方界域無數萬年興衰的長河中，留下自身的足跡。
這一次，在一段過去的光陰流水中，他找到了這方界域隕滅的真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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