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
換個人興許要糾結一下,然而身為水猴子,麵對龍王窟,很難不心動,曆史上的場景無數次重演,這種情況,無一例外地告訴梁渠,能碰到好東西。
錢怎麽賺?
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廉,人廉我轉。
別人去不到的地方,就是機會的所在之地。
賭一賭!
趁天剛亮,家中趕至淮陰武堂,尋個靜室盤膝坐定。
心念既定,光華閃耀。
嘩啦!
赤眼靈魚縱躍出藍色水澤,徑直跳入體內。
一股獨特的變化自精神深處蔓延,清涼若泡入清水之中,幹涸的精神不斷汲取養分,逐漸蘊養出些別樣的東西。
白猿的第四神通,梁渠的第七神通!
神通自轉自生。
梁渠複掏出五本空白冊子,根據腦海中的記憶,洋洋灑灑謄抄出字跡。
一本《萬勝功》,昨天忘了給,索性自己先鑽研看看。
餘下的四本。
《靈樞鑄身圖》、《萬化塑形經》、《蛻形真解》、《真靈化形錄》。
四門功法,俱是天火宗內,塑造其餘形態的上乘法門!
雖然功法事先記憶下來,但同考試非得紙麵列豎式一樣,羅列到紙麵觀察,更容易總結,不易遺漏。
“唰唰唰!”
“嗬啦嗬啦,忒。”
武堂宿舍內,弟子搭上毛巾和豬毛刷,大熱天打個赤膊,拉起院內井水,水池前一片浣洗之聲,寅時末,不到五點,天蒙蒙亮,學生便已站在沙塵之上,按各自年級和班級,站好隊列。
“阿水呢?”徐子帥站上高台,環顧一圈,“剛才看見他從家裏過來了,怎麽這會沒見人?”
“他要了個靜室,說修行呢。”胡奇答。
“還準備讓他帶個班的。”徐子帥搖搖頭,“算了,隨他去吧。”
沒人死過,更沒人死了後再活過。
徐子帥不知人死後再等活過來,會是個什麽感受。
小時候山匪過村,養父母把他藏在洗臉的紅盆裏,丟到了後院的水井裏,徐子帥記得很清楚,紅盆是養母帶過來的嫁妝,愛惜得很好,樟木製的,
很沉很實,小時候他根本搬不動,湊上去聞,有一股子淡淡的樟木香。
他蜷縮在紅盆裏,全身肌肉得死死地繃住,因為紅盆很小,塞個人進去後,井水離盆口隻有半寸。
人稍微有點動作,井水便會和盆口齊平。
動彈兩下,水就會溢進來。
井壁很潮濕,盆翻了會死。
紅盆裏蜷縮有兩天,三天?
不記得了。
渾身肌肉和骨骼幾乎壞死。
出來的時候,是楊東雄拎著衣領,把他從盆裏硬拽出來的。
徐子帥忘了當時什麽情況,他當時昏昏沉沉,以為被土匪逮住,事後完全沒有印象,那時候楊東雄春秋鼎盛,像頭獅子,大師兄十來歲,笑他像一隻煮熟的弓背大蝦,沒肉的那種。
興許梁渠和他一樣。
蜷在當時的紅盆裏,頭和腳上下抵住,不能讓井水溢進來。
徐子帥跨出一步,敲鑼大喝。
“今日演武!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三個學分!乙等,一個學分!”
“吼!”
沙場歡呼。
武鬥可比站樁有趣太多!等同於走出課堂,上
戶外實踐!
再累都比枯燥修行有趣。
“嘩嘩曄。”
書頁翻動。
“萬象納於身,萬力聚一掌,萬戰亦必勝。”
“原來如此,如此巧妙的勁力之法,不愧是大煌太祖。”
翻閱謄抄下來的《萬勝功》,梁渠眸光鋥亮,之前囫圇吞棗,沒細細品味,現在他對《萬勝抱元》有了全新的認知。
修行到他這個境界,都是創造功法給別人,很難再從其中獲得啟發和幫助,雖然修行的還是《萬勝抱元》與《降龍伏虎金剛功》,但二者早已經修行到了本能之中,變成自身境界體係的一部分,超越了“學習”這個簡單範疇。
《萬勝抱元》,核心在持人之精、氣、神,使之不內耗,不外逸,長期充盈體內,與形體相抱而為一,以一發萬,萬勢濤濤,疊之無窮,更有延年益壽,修複暗傷之效。
這門功法,分定神,內視、存神,罡煉四重。
梁渠早已全部修行完成,達到爐火純青,登堂入室的地步。
第一重“定神”之後,功法修行自轉,效果絕佳,精神容易集中,打坐容易入定,幹什麽都事半功倍。
第二重“內視”更是幫助良多,不是簡簡單單的看五髒六腑,是本不存在的虛幻之物,如穴位,如心火,如氣海,方便調整和糾察出錯。
第三重“存神”,這幫助更大,【斬蛟】能使用出來,變化為神通,離不開存神蛻變出的【神君印】。
最後第四重“罡煉”,罡煉補先天,則是昔日吞服八爪王練就的大丹後,觸發過一次,補足先天,可遇不可求。
存在感上,《萬勝抱元》不如成就神通的《降龍伏虎》高,但潛移默化的作用上,毫不遜色,是最頂級的溫和內功之一。
梁渠運氣屬實不錯,兩門功法,格調皆高,兼容之餘,能一路陪伴,不會因為境界原因,需要時不時換上一套法門。
沒有融合《抱丹功》的《萬勝功》,少了些許“道法自然”的延壽修複之效,但力量屬性更霸道、更極致,頗有橫掃八荒之感。
“存神”階段,更有一套元神淬煉法門。
隻不過。
數千年武道發展不是蓋的。
曆經兩個半的完整朝代更迭,樓觀台的《萬勝抱元》和大煌武帝的《萬勝功》沒有明顯高下之分,更多的是路徑差異和修行思路。
稍加結合采納。
梁渠便能將其中的法門吸收接納,逐漸融合到自己的境界體係中。
“取橫掃八荒之意,應當能讓【斬蛟】威力更上一層樓,此外,罡煉……”
《萬勝抱元》的“罡煉”,是罡煉補先天,《萬勝功》則是單純的淬體,前者上限極高,能補足到
本質,作用更大,隻是頻率低,後者頻率高,然不可替代性上略遜一籌。
“能不能結合枯木逢春,再觸發一次‘罡煉’?讓‘罡煉’頻率升高?”
假使能成, 《萬勝功》的價值將會猛增!
一次罡煉,等同進一次熔爐重鑄,將自身從頭到尾調整、梳理一遍,更加協調,更加完美。
放到如今的梁渠身上,起碼將會是一次氣海暴漲!
事關根本。
整篇功法深深地烙印在腦海中,梁渠暫時不急操作。
他先翻出其餘變化法門,一口氣通覽,全重新記憶下來,於識海之中迸發,化做無數思緒靈光,碰撞吸納。
這就是天人宗師,如今梁渠境界的修行方法。
高屋建瓴。
大可以汲百家之所長,挑選各家功法中,適合自己的部分,整理後再修煉。
功法品質不一定高,但一定更適合。
僅僅一個上午。
識海中靈光匯聚,變化作唯一一篇功法———《人相歸元》!
精神漸漸複蘇。
梁渠睜開眼,第一時間體會到自己多出一項“本能”。
溝通澤鼎。
【鼎主:梁渠】
【煉化澤靈:水猿大聖(橙) (融合度:49.1%)】
【水澤精華:十萬四千九】
【天賦神通:水行千裏,幽海囚籠,渦宮(無水獸) ,擎天柱】
神通已成!
瞥一眼融合度,49.1%, 距離50大關,差0.9,即十八萬精華,剩下十萬多明顯不夠,先存著,以防像這次生成神通不夠精華的情況發生。
“再回陰間,便去探索龍王窟!”
一口氣吃不成胖子。
運轉《萬勝抱元》,壓下雜念,梁渠修行起《人相歸元》。
此等法門,為陰間特色,不受血肉桎梏,作用魂靈之上,改變魂靈形態,自妖到人,自人到妖。
淡淡的暖流體內升騰。
漸漸的。
梁渠感覺到四肢百骸的熱量開始消散,像退潮的海水,紛紛向內裏收攏、沉澱。
那份源自魚蛇之身的溫熱感,正寸寸剝離依附於筋骨皮膜之上的形態特征,讓梁渠清晰地“感知”到構成自身存在的某種“形態”正在鬆動、變化。
一種奇異的“空靈”感彌漫開來。
身軀的重量感、邊界感都在淡化。
“呼!呼!”
武堂內,學徒們癱倒在地,氣喘籲籲。
徐子帥一人一棍,用一天時間,把整個高年數百號人全部打趴下,不喘不累。
最開始進行這種實戰演武,其實是學生之間兩兩進行,效率更高,對學生的武鬥經驗增長也有幫助,畢竟都是同水平比鬥,還能激發好勝心。
奈何很快武堂內就出現問題。
好勝心太強。
正因為學生之間比鬥,水平相近,輸的一方往往落不下麵子,總覺得是自己運氣和狀態原因,尤其有女學徒圍觀時,很容易怒氣上頭,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
甭說。
確實有運氣和狀態原因,勝了扳回一局,輸了徹底紅溫,最後把簡單的較量演變成個人恩怨,放學後再單挑,單挑不行變群毆,沒兩次這種學生對學生的演武就被叫停,變成學生和老師之間的切磋。
又把巨大的時間成本增加到教習身上。
沒辦法。
隻能說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太難管。
一想到血氣方剛,徐子帥就想到當年圍毆一群人的小師弟。
“阿水還沒出來?”
“今天估計不行了。”
“幸好沒放消息。”徐子帥鬆一口氣,他早上想放消息,說梁渠來授課的,結果梁渠來武堂,自己修行去了,便沒有喊。
得虧自己沒著急。
否則底下的學生晚上回宿舍,不知會怎麽蛐蛐自己。
靜室內。
半魚半蛇的梁渠懸浮半空,下方屍體一樣以結跏趺坐的姿態靜坐。
旁人看不見的狀態下,梁渠周身大放光華,僅僅餘下一個模糊輪廓。
此時此刻,輪廓周圍蕩漾起波濤,起伏不歇,像海上的波濤,最終波濤平複,演變成一個人形輪廓!
然而。
輪廓維持不到半刻鍾,最終演變失敗,變回半魚半蛇。
失敗。
“不太熟練。”
捏緊魚鰭,梁渠毫不氣餒,今天才修行幾個周天,怎麽可能那麽快掌握變化,按照各家功法上所言,一個月內能初步掌握肢體變化,已經算進展喜人,天賦異稟,完全變化要半年往上。
境界加持之下,梁渠覺得自己一樣得用半個月的功夫。
“先吃飯。”
“阿水!”
“師兄!”
“可算舍得出來了!走,回去吃飯?”
“吃飯!”
陽光投下的籬笆影子漸漸地東移,又漸漸地長了,黃土大路上泛著耀眼的橘光。
馬車和大車揚著灰塵,往東西兩頭去。
眾師兄勾肩搭背,早上怎麽結伴來,晚上怎麽結伴回去。
耳畔是笑聲,聞到的是桂花香。
趕巧。
那年螃蟹宴,阿肥被平江平河敲悶棍,嗅的也是桂花香。
自從梁渠晉升宗師,東奔西跑,快樂的日子是有,人想取樂,怎麽都有辦法,可空閑很難,很少能有像這樣的閑暇日子。
“嘩啦。”
清水衝開血水,洗淨案板,淅淅瀝瀝滴落水槽中。
楊府內又是烹牛宰羊,熱火朝天。
絲毫不顧忌昨晚的牛羊肉大半沒吃掉,大不了送到武堂,給學生免費加餐,簡而言之,自己家吃,怎麽新鮮怎麽來。
昨天吃大菜,今天吃涮鍋。
水沸咕嘟。
廳堂內,冰台早早開好,涼快得很,片好洗好的冰盤擺上來,肉質鮮活得還在冰麵上跳動,剛宰
便下鍋,甚至不用排酸。
熱霧繚繞。
這次梁渠沒忘記把自己自陰間謄抄的《萬勝功》拿出來。
“師父!昨天忘了給,我在陰間找到一份好東西。”
“哦?”
楊東雄伸手接過功法,一眾師兄全圍上去。
封麵上沒有字,也沒有附著梁渠的真意。
“什麽好東西?讓我看看!”徐子帥伸長脖子。
“功法麽?”向長鬆逐字逐句念誦完總綱,摩挲下巴,“我看著,怎麽有點《萬勝抱元》的意思?”
同門師兄弟,自然修行的同一門功法。
“不對,不像《萬勝抱元》,應該更像是《百戰功》!”胡奇提醒。
此言一出,所有人再看功法,遠比簡化的《百戰功》玄妙,無一例外地想到一種可能。
“等等,這是《萬勝功》?失傳的原本?”徐子帥驚詫。
梁渠習慣話說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反正我從天火宗的藏經閣裏拿出來的,看了一遍,感覺就算不是《萬勝功》原本,也八九不離十,能當原本用,昨天想說的,沒尋到機會。”
原本!
眾人眼睛放光。
《萬勝抱元》是結合《百戰功》和《抱丹功》
而成,《百戰功》不過是《萬勝功》的軍伍推廣版,同大煌武帝的《萬勝功》差出何其之多?
現在居然有原本?
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阿水好東西真多啊。
“你說這是天火宗來的?”楊東雄平複心境,立馬抓住重點。
“是,大離天火宗。”
眾人腦子轉的何其之快。
“大離接收那麽多亡者,積攢下來不少失傳法門?”
“朝廷的藏經宮補全殘篇,是不是有獎勵來著?”
楊東雄頷首:“尋常功法武學是小功獎勵和擇功權,真術級別的便是大功,說到這,我想起一件事,昔日的《青龍殺經》,你換了嗎?”
梁渠搖頭:“弟子當時沒換,換了話,能退還一個大功。”
“阿水,裏麵有的賺啊!”徐子帥興奮拍動梁渠肩膀,“不能老讓陰間薅我們陽間的羊毛,咱們得薅陰間的啊!”
“我也是這個意思,有打算。”梁渠咧嘴,“所以想要一份藏經宮的殘篇目錄,到時候我專門去天火宗裏找一找,有的話,全給它補全。”
世界武道是在發展不錯。
新人勝舊人。
新法勝舊法。
但不意味著失傳的、古老的功法沒有作用,尤其是頂尖功法,本身流傳範圍不廣的緣故,其獨特性和開創性,絲毫不會比當今的差!
有個詞叫觸類旁通。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本功法,興許便有共同處,各自解決各自的問題,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作用!
“阿水,把你赤山借給我,我今天晚上就去南直隸要!”
“不著急。”梁渠攔下徐子帥,“先吃飯,反正不會跑,不差一兩天。”
《萬勝功》原本的出現讓所有人意識到,天火宗不僅僅是危機,更是一個寶庫。
當天晚上,徐子帥沾著一身火鍋味,騎上赤山趕往南直隸,連夜奔波。
赤山速度何其之快,去帝都隻要短短數天,南直隸更不在話下,撐死半天,隻不過是中間辦事需要費些時間。
第二天中午。
“砰!”
三尺厚的一本目錄砸在桌案上。
桌案吱嘎一聲搖晃。
梁渠牙一酸。
光顧著高興忘記一件事。
陰陽兩界沒法帶東西,帶出來還好,讓阿威讀,目錄過去隻能用他的腦子生生背誦下來,當一
個魚力搬運工。
光目錄就這麽厚,連帶簡介背誦下來得多困難,不小心背串行怎麽辦?
隻是一想到大功,想到玄黃牌,想到水屬寶植,梁渠咬咬牙,翻出昔日聖皇送他過目不忘的白玉冠。
嘩。
白玉冠從魚頭上落下。
幸得龍娥英眼疾手快,把冠接住。
戴不上啊。
“慢慢來,反正不著急回天火宗,當初兩個館丞都能做到,沒理由我不行。”
梁渠是個甩手掌櫃,全交給沈仲良,可在外人眼裏,河神宗草創又逢重大搬遷,宗門上下沒有規章製度,這次出來一個月、一個半月也很十分正常。
“幹!”
天人宗師的記憶力顯然不差。
奈何終究不是電子計算機。
人的惰性尤其體現在大腦上,許多人看似勤奮,實則是用體力的揮霍來掩蓋腦力的懶惰,這是本能性的抗拒。
背誦到五分之一。
“《長陰功》,尤善……總綱……”
“什麽功?冬陰功?”
“冬什麽功?”
每天背一點,每天背一點。
整整半個月,在修行《人相歸元》、清除雪山暗樁,多線並進的同時,三尺厚的目錄順利啃下二尺半,梁渠覺得自己有無窮的智慧,主要修行的《人相歸元》,同樣來到一個關鍵的瓶頸期!
白光洋溢。
魚形輪廓波動為人形,在長久的光芒綻放之中,波動兀得穩定下來,像是被白光耀眼後,緩緩恢複視覺。
光芒收攏回體內。
睜開眼。
清晰的五指,手臂,來到池塘邊。
熟悉的麵孔。
“呼。 ”
梁渠活動五指,深吸一口氣。
激動。
興奮。
六月到十月,整整一季,強行將魚變成人,何其難受?
人形。
大不易!
天生萬物,唯人為貴!
“按我現在的修行進度,每天至少能維持一個時辰的人形狀態。”
功法變形不是改變靈魂本質,雖然有些奇怪,
被黑帝看了一眼的梁渠,的的確確變成了【魚婦】,要想變回來,估計要等徹底複生,從陰轉陽。
不過……
梁渠看著自己手,看著自己麵前的屍體,看著一側猩紅的血影。
明明隻有一個意識,偏偏世上有三個人。
久視之。
像看白骨觀、不淨觀。
白骨觀,先觀自身額上,皮肉爛墜,唯見白骨。漸漸從狹至寬,想於一頭,皮肉爛墜,見於白骨。乃至全身,皆見白骨。既見自身一具骨鑠分明現已,複觀餘人,爛墜亦爾……
不淨觀,觀自身發紅,發腫,發脹,發青,發紫,發黑,皮膚潰爛,全身上下壞血塗漫……
詭異。
怪誕。
“燃燈,焦棉線,幹燈油,蒸出一縷縹緲青煙……”
他回想起老和尚的話。
通天絕地,收回天魂和地魂,首先當要感知到天魂地魂,然而天魂地魂並不是什麽遊離在外的東西,原本就在每個人的體內。
三魂本生存精神中。
故而人身去世,魂歸三路。
天魂歸天路地魂歸地府,人魂歸墓地。
通天絕地,即是斬斷天魂、地魂之因果,使之不入天路,不入地府,固守如一。
本質是阻攔其今後去路,而非將它們找回。
就像那燃燒殆盡的蠟燭,棉線會焦,燈油會幹涸,最後一縷青煙向上。
這縷青煙就是天魂和地魂。
青煙本就是蠟燭的一部分。
天魂和地魂當屬人的一部分。
通天絕地要做的,是讓蠟燭燃燒殆盡之後,不再有那一縷青煙,徹底固守本身。
“怎麽做?”
梁渠喃喃自問。
他看自己,看血影,看屍體,目光跳躍,心思飛躍,氣海活躍,重疊的影子間。
一絲靈光飛過。
手掌握緊血煞神通令。
猩紅血影站起身來,融入到屍體之內,血影控製屍體,站立在梁渠麵前。
梁渠跨出一步同樣融合到自身肉體之中。
三者合一。
抬起手。
屍體不動,他看到的,是那跨躍出屍體的靈魂。
精神控製血影。
血影控製肉體。
這下屍體動了。
卻是要一心三用。
自己動,自己控製血影動,自己控製血影控製肉體動。
刻意。
不對。
要的不是這個。
竭力控製三者保持在同一頻率,不是用精神,用刻意,而是用本能,用潛意識,梁渠開始在池塘內踱步,磕磕絆絆地行走。
靈魂先行,血煞稍慢,屍體最後,動作一致,仿佛池塘邊分出三個重影。
看得老硨磲看著兩個身影一齊動作,摸不著頭腦。
又發什麽癲?
走、跑、翻。
越來越流暢,越來越輕鬆。
三者貼得愈發緊密,直至肉眼毫無差別,齊走、齊跑、齊翻!
梁渠兀得立在原地,止住微風,張開雙臂,擺出一個架勢。
老硨磲對這個架勢無比熟悉。
猿拳!
初來乍到,彼時梁渠仍是四關,常晨起鍛煉,老硨磲日日能見梁渠院中錘煉,然而,梁渠境界越來越高,它看到的越來越少。
一時之間竟頗有懷念。
憶往昔崢嶸歲月?
它想起梁渠老掛嘴邊的一句話。
啪!
衣袖震響。
歪歪扭扭的一拳。
老硨磲大為納悶。
梁小子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堂堂天人宗師,自個的看家本領都能忘記?
很快。
清脆的拳風響起。
梁渠大開大合,蓄力如開弓,發力如放箭。
龍形蛇腰魚鱗步。
招隨勁走,步隨身換。
越打越熟練,越打越流暢,漸漸地,流暢之中帶著寫意,寫意中帶著韻味,從天亮打到天黑,從天黑打到天亮。
明明隻能維持一個時辰的人形,在協調的韻律之中,竟然沒有絲毫變化!
天人合一,牽動天地之勢。
池塘內卷起漩渦。
落葉飄動。
獺獺開一家被迫踉蹌步子,裹挾其中,歪歪扭扭,無法抗拒,歪歪扭扭,不由自主地跟著操練起來,獺獺開為首,排成三角隊列,跟在梁渠身後打
猿拳。
“長老頓悟了?”龍炳麟喃喃自語。
“或許?”龍娥英不太確定。
疤臉一家的小子下山串門,想要些好吃的,進到池塘範圍,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猿拳隊列愈發壯大。
陳慶江挑著擔門口經過,聽得哼哈,總覺得裏麵有一個屯的兵在操練。
星月推移,不覺晝夜。
三天三夜。
秋風吹皺了水麵,街上的金黃桂花飄進來,半浮湖麵。
呼嘯的拳風驟止,池塘漣漪漸平。
“原來如此。”
一聲大讚,梁渠跌倒,靜坐池邊。
像鏈條脫開,獺獺開止不住用經勢頭,向後跌倒,保齡球似的把小江獺撞開。
江獺早累得不行,呼啦啦滾成一片。
“嘿咻。”
小江獺攤開四肢,抹一腦門汗。
這活計。
太累獺了。
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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