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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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國王之死(5)

    

       第97章 國王之死(5)

      “強敵在前,無所畏懼!虔誠忠誠,感恩天主!謙卑正直,永無謊言!護衛弱者,捍衛義理!

      這是你們的誓詞,牢牢記住!”

      阿馬裏克一世聲音低沉,而又威嚴無比地說道。

      “我將仁慈地對待弱者,我將勇敢地麵對強敵,我將無所不及地對抗罪人,我將為不能戰鬥者而戰,我將幫助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我將忠實地對待朋友,向婦孺伸出援手,我將會慷慨地對待任何一個騎士,我會毫無折扣地兌現我發下的每一句誓言。”

      鮑德溫在前,塞薩爾在後,他們以此發下誓言,得到國王滿意地頷首:“很好。”他伸出手,一旁的騎士遞上長劍。

      當兩個少年人肩並肩的在阿馬裏克一世麵前跪下的時候,作為見證者被邀請至此的貴族們都不免有些神情怪異。

      雖然說,這種做法是為了體恤阿馬裏克一世現在的身體狀況——國王大概沒有那力氣和時間連續主持兩場授劍儀式,但在大部分人的認知中,他也隻需要給自己的獨生子舉行一場隆重的授劍儀式就夠了,何必還要加上這個小侍從呢?

      如果他一定要將這個小侍從也超格拔擢為騎士,這件事情完全可以交給鮑德溫來做,畢竟依照常理來說,一個具有騎士資格的人,就可以將另外一個人封做騎士。

      而且這樣對鮑德溫來說也更有利。畢竟若是一個騎士在某人手中接過了他的武器,對方就對他有著永遠的恩情,他要為後者作戰,也要向後者效忠,除非他不再是個騎士。

      阿馬裏克一世這麽做了,豈不是剝奪了他兒子將來可能有的權利嗎?

      難道這個黑發的少年人竟然是阿馬裏克一世的私生子?

      有此想法的人心中不禁翻湧起了更多無法宣之於口的惡臭想法——如理查這般,雖然身份高貴,但結交朋友的時候,更看重個人的品行與人格,而不是出身和姓氏的人依然是少數。

      更多的人在聽說鮑德溫身邊的侍從並沒有什麽顯赫的出身,甚至恰恰相反——他是一個以撒商人的奴隸,僥幸得到了阿馬裏克一世的搭救和鮑德溫的喜愛,才能一路攀升到現在的位置時——他們就動了心思。

      他們未必都有那種受教會譴責的邪惡嗜好,但這樣一個漂亮的人,若是能夠被他們帶回到城堡和宮廷,即便作為一個裝飾品奉獻給領主和國王,也足以讓他們得以受人豔羨甚至飛黃騰達。

      所以當阿馬裏克一世命令鮑德溫和塞薩爾在他麵前跪下的時候,這些人心中就不免泛起了遺憾的波瀾。

      授劍儀式中的雙方,可以說是達成了一樁重要且無法更改的契約——若是一個普通的騎士冊封了塞薩爾,他們或許還有機會說服他離開危機四伏的亞拉薩路去往溫暖的亞平寧,或者是富庶的法蘭克。

      但如果冊封他的是阿馬裏克一世,他就再也無法離開亞拉薩路了。

      阿馬裏克一世很清楚那些人在想些什麽,畢竟自從他們見了塞薩爾,向他索要或者是想要換取這孩子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他的唇邊浮起了一絲笑意,塞薩爾是一件珍寶,而這件珍寶早就被他奪了來鑲嵌在亞拉薩路的冠冕之上,而這頂冠冕必定要被他戴在自己兒子的頭上。

      他低頭注視著這兩個孩子,舉起手來,分別給了他們一耳光。這個做法是在警告即將成為騎士的年輕人,切勿過分驕傲,忘乎所以,要一直保持足夠的謙卑與順服。

      而後他才接過騎士遞來的長劍分別在他們肩膀上拍了一下。先是鮑德溫,然後是塞薩爾。、

      在拍打塞薩爾的肩膀時,也不知道是國王忽然力竭,還是有意為之,長劍過於靠近塞薩爾的鬢發和耳朵,拍下後不但切掉了一綹頭發,還刮出了一大片血痕,雖然沒有皮開肉綻,但依然可以看得出鮮血正在迅速凝結成一連串的小珠子,並沿著塞薩爾的耳根和脖頸流下。

      幸好為這兩個孩子“著裝”的是伊貝林的貝裏昂,還有托隆的漢弗萊,因為雅法女伯爵的緣故,貝裏昂與塞薩爾的關係一直很不錯,他一見這個情況,立即向另一側的漢弗萊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即迅速上前,手法快捷地將閃閃發亮的鏈甲套在了兩個孩子身上。

      借著這個動作,貝裏昂用袖子的內側吸去了那些血珠,幸好傷勢不是很嚴重。在他們為兩個新晉的騎士掛上劍帶,穿上馬刺的時候,血就已經止住了。

      但這確實是一個不祥之兆,鮑德溫擔心地看了一眼塞薩爾,塞薩爾搖搖頭,表示他沒什麽問題。

      接下來還有整個儀式當中最為要緊的一步,那就是新晉的騎士們應該立即提起他們的武器和盾牌,翻身上馬擊倒早已預備好的一個假人靶子,旁觀的騎士們都會為他們歡呼叫好。

      當然,前提是他們確實擊倒了靶子,有些新晉的騎士會因為心慌意亂或者是練武不精,讓這最後一步變成了個大笑話。

      對於塞薩爾和鮑德溫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麽難題,他們輕捷如鳥兒般地翻身上馬,黑色的波拉克斯與白色的卡斯托,在明亮的晨光之下,他們一舉就將裹著牛皮填充稻草的假人打出老遠。

      旁觀的騎士們歡聲雷動,國王注視著這兩個猶如旭日初升的孩子,心中滿是快慰。

      等他們策馬回轉,他將手遞給鮑德溫,鮑德溫馬上依靠到自己的父親身邊,而後叫人驚訝的是,他居然向塞薩爾伸出了另一隻手。

      鮑德溫的母親雅法女伯爵也這麽做過,但一位女伯爵和一位國王即便做出了同樣的舉動,意義依然是決然不同的,何況還是在這麽敏感的時刻。

      “為什麽不走過來?”阿馬裏克一世溫和地問道,“我的伯利恒騎士?”

      聽到阿馬裏克一世這麽說,在場的人都不由得麵露驚駭之色,連帶著一陣嘩然——就連鮑德溫都不由得詫異地望向自己的父親。而希拉克略則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阿馬裏克一世並沒有跟他說過,他會給塞薩爾一處封地,還是伯利恒。

      他原先設想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國王在新占領地給塞薩爾劃出一小塊領地。

      雖然這個設想現在已經不可能了,梅斯塔特還在燃燒,如同一座火獄,而比勒拜斯也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城,他們隻能返回亞拉薩路。

      所以在希拉克略的想法中,隻要塞薩爾能夠被阿馬裏克一世冊封為騎士就行,即便沒有領地。

      

      如果在法蘭克或者是亞平寧,一個人若是被冊封為了騎士,那麽他就應當有一片領地,哪怕隻是一座磨坊或者是一處田莊。但這樣的律法或說是約定,在亞拉薩路以及周圍的基督國家很難得到徹底地執行。

      因為這裏所有的土地幾乎都是基督的騎士和撒拉遜人打仗得來的,今天可能還在基督徒手裏,明天可能就成了撒拉遜人的,所以,若是一個騎士選擇效忠他們的國王,或者是領主,未必能夠領到封地。

      所以十字軍的將領們在撒拉遜人的啟發下,采用了直接支付貨幣的方式來供養他們的騎士,也就是所謂的“金幣封地”。

      阿馬裏克一世所供養的騎士,一年的份地金額大約是在九百到一千個金幣。

      在這方麵,希拉克略倒沒有太大的野心,他覺得,哪怕隻是拿到了每年五百金幣的份額,隻要塞薩爾還在鮑德溫身邊,他就不可能有什麽捉襟見肘的機會,鮑德溫怎麽對待自己的兄弟,就會怎麽對待塞薩爾。

      他甚至會樂於與塞薩爾分享他的一切。

      隻是他沒想到國王真的會授予塞薩爾一處封地,還是相當關鍵的伯利恒!

      伯利恒隻是亞拉薩路右下角的一個小城,它的麵積可能就隻有聖地的十分之一,人口隻有幾千人,但它的神聖程度絲毫不遜色於亞拉薩路。因為耶穌基督和大衛王就是在這裏出生的。

      早在耶穌降生前,這數百年就有一位名叫迷迦的先知預言,救世主將要在伯利恒誕生。果然,耶穌基督在伯利恒的一處地下洞穴中的馬槽中出生——伯利恒的野外一群牧羊人見到了天使降臨,告知他們救世主已經誕生,他們沿著天使的指點去尋找,見到了初生的耶穌基督,大為歡欣,並且將這樁事情四處傳揚。

      另有三個東方博士,他們去覲見希律王,告訴他說,他們從星辰的啟示中見到了救世主的誕生,要去朝拜他,希律王聽了,十分不安,就叫他們去見救世主,並且回來複命——博士去了,朝拜了耶穌基督,但天使告訴他們不要回去,他們就沒有回去。

      希律王知道了,認為受到了欺騙,又畏懼救世主的傳言,就叫人到伯利恒去,殺死所有兩歲以下的嬰孩。

      但在此之前,耶穌基督的養父約翰,已經在天使的示警下,帶著聖瑪利亞與聖子去埃及了。

      在伯利恒,有著一座耶穌誕生教堂,也就是在“揀選儀式”時,國王曾經提起過的聖誕教堂,這座教堂的神聖絲毫不遜色於聖墓大教堂,不僅如此,伯利恒還有拉結墓,諸聖嬰孩殉難處,耶穌避難乳洞等聖地。

      對於基督徒來說,伯利恒的重要性不用多言,曆來的亞拉薩路國王也從未這裏封給任何一個騎士或是貴族,

      當即就有一些人要走出來進行勸告,但他們一見國王那雙冰冷的藍眼睛,頓時就失去了諫言的勇氣。

      貝裏昂推了推塞薩爾,阿馬裏克一世原本就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現在更是無所顧忌——想要在一個垂危的病人麵前長篇大論,期望他能改變主意,倒不如去設法勸說一塊頑石洞開內心。

      何況這也幾乎等同於阿馬裏克一世在述說最後的遺言。

      此時的基督徒們對於遺囑有一種相當奇怪的看法,他們並不避諱,而且會提前確立並且不斷修改——或許因為此時的人們太容易去見上帝了,戰爭、謀殺、疾病,甚至隻是摔了個跟頭,都有可能叫他們一命嗚呼。

      所以,在生病的時候,分娩之前,出門做生意或者是朝聖,打仗,狩獵……基督徒都會立下遺囑,或是在原先的遺囑上做修改。

      教士們也相當鼓勵這種行為,他們說,如果有人沒有立下遺囑就死了,導致了其他人為他的遺產而產生怨恨,或者是新的死亡,是一樁非常大的罪過,這個罪過甚至可以達導致他們被剝奪舉行葬禮的資格,無法升入天堂。

      因此隻要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他們就不會等到奄奄一息的時候,才將家人們聚攏到病床前,留下自己最後的遺願——這其中也有可能是考慮到了人在重病或是老邁的時候,會產生思維混亂,言語不清的狀況。

      人們一致認為,若是一個人想要立下遺囑,最好的時候是還在他身體健康,頭腦清醒的時候,有時候公證人甚至會苛刻地要求立下遺囑的人必須沒有旁人幫助的情況下,越過一條小溪或者溝渠,或者說他們必須依靠自身的力量直挺挺的站在地麵上。

      如果一個人長期臥病在床,或是突遭意外,想要立下遺囑,那麽他就要將所有的親眷,證人邀請到自己的房屋裏,也不能躺在床上,而需要穿戴整齊,坐在椅子上,麵對眾人的詢問,以保證他還是一個康健的好人,才能不影響到遺囑的執行。

      一個普通人尚且如此,一個國王更是需要謹慎行事,何況有教會人士曾設法誘騙戈弗雷在臨終前交出亞拉薩路的行為在前—阿馬裏克一世必須保證自己的遺囑不會被任何人扭曲或是篡改。

      現在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嗎?

      最高貴,最顯赫,最虔誠的騎士與領主都在這裏,上百位見證者,他們不但見證了阿馬裏克一世冊封了自己的獨生子和他的同伴,也同樣傾聽著從阿馬裏克一世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單詞。

      “我受上帝的恩惠。”國王將雙手放在兩個少年人的肩膀上,麵孔突然溢出了旺盛的生機,聲音也再一次洪亮如鍾:“雖然經過了煉獄的試煉,卻依然——頭腦清醒,意誌堅定。

      諸位,我在這裏,憑著我個人的思想說話,而非受到了他人或者是魔鬼的操縱……”

      四周悄寂無聲,人們或是站立在帳篷外,或者是站立在帳篷內,默默地聆聽著阿馬裏克一世最後的囑托。

      阿馬裏克一世繼續說道:“我立下我的遺囑,或者說我最後的期望……”

      他先說了自己的財產,他將其分作六份,一份捐獻給聖墓大教堂和聖墓騎士團,一份捐獻給亞拉薩路教會,一份捐獻給聖殿騎士團與聖堂騎士團,一份留給自己的獨子鮑德溫,一份交給拜占庭公主瑪利亞,以及他的兩個女兒,最後一份則捐獻給亞拉薩路所有的窮苦之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以撒人,基督徒,還是撒拉遜人。

      而後他將亞拉薩路,聖十字堡交給了鮑德溫,並要求他在自己身前跪下,發誓絕不辜負天主予以的重任與聖人賜給的眷顧,而後他叫來聖墓騎士團的司鐸長,允許他與軍團長一同重新選舉大團長。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大團長隻會是鮑德溫,若是鮑德溫沒有得到賜福也就算了,既然鮑德溫依然能夠承擔得起率領十字軍與撒拉遜人打仗的重任,無論為了什麽他們也不會選擇其他人。

      最後,阿馬裏克一世的視線在雷蒙還有博希蒙德,以及另外幾位附庸身上停留了一會:“還有我女兒希比勒的婚事……”

      人們顯而易見地緊張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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