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湄,再幫我個忙。”
岑冬生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他要詢問的不是別人,正是薑雲湄。
清顏妹妹嘛,就不提了,她肯定會說聽哥哥的話。況且真讓她來拿主意,答案最後肯定隻剩下一個“殺”字;雨棠的話,她的能力暫時派不上用場。
薑雲湄是眼下唯一能在特等咒禁師的領域之外,提供幫助的人。
“我們打算殺了他。知真姐和清顏會一起出手,你覺得我們的機會大嗎?我們是否有別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聽見這句話後,薑雲湄的瞳孔微微放大。
“在這裏動手?岑老師認識他,和這個人有仇嗎?”
不得不說,在處理正事上,薑學姐還是個值得信賴的可靠的人。盡管內心很震驚,但她臉上卻看不出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展現出遊刃有餘的表情控製能力。
“沒有。”
岑冬生回答。
是這輩子還來不及有。
“.…….”
“但我知道這家夥是個壞蛋。”
“別誤會,我可不是見到人就想殺了對方的瘋子。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種人吧?”
“是、是·…….…”
岑冬生有點搞不懂她的“是嗎"是在質疑哪個方麵。
話雖如此,薑雲湄沒有疑慮、沒有詢問,老老實實地朝著對方再度使用能力。
剛才是擔心被對方注意到,平白無故得罪一個危險又強大的陌生咒禁師顯然並無必要,所以薑雲湄收斂了自己的能力。
但岑老師既然都想殺人了,那這種程度的“冒犯"自然不再是問題。
按照“六神通"的進度,薑雲湄已經將自己的咒禁掌握程度超過一半,她的目光最終成功地穿過那繚繞的黑霧,窺見了幽冥王那份龐大、詭異力量的冰山一角。
..我感覺,還是不要在這裏開戰比較好。”
最後,女孩做出謹慎的判斷。
“哦?為什麽?”
“因為目前來的可能不是本人。那船上看上去有好幾位,身上的氣息都很相似。我剛才感受到的那股龐大的*烈’,其實是這些人氣場統合在一起的結果,但...….”
岑冬生眯起眼睛。
他的確在船上看到了不止一個人影,這群人的樣貌、體型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細微的變幻,甚至連數量都一會兒一個樣,讓人懷疑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我覺得他們其實隻有一個人。”
“果然。”
岑冬生歎了口氣。
大概和幽冥王的特等咒禁有關.……
於是,他隻能暫時按捺住殺死對方的念頭。
若是尋不到這份特異的根源,光是殺了船上這群人沒有任何意義;現在翻臉,除去讓幽冥王的本體產生戒備和惡意之外,也不會有收獲。
這其實在他的預料之中,抵達某個境界之後,無論人還是鬼怪,就是很難殺。
惡神們一個個都是活了上萬年的老禍害,無比謹慎,沒有取回蘇醒的力量之前全都窩在不知名的角落;而祖們一般都有著“無法被殺死"或“無數次死而複活"或“無敵防禦"之類的能力,這點往往在他們還是咒禁師的時候就已經初現端倪。
可能隻有平等王那種性格的人,才會被人抓到空隙,那還是在被數位祖的圍攻之下才隕落。不過,如果兩邊不是同等級的對..….….
岑冬生思考著可能性最高的方案。
安知真或伊清顏,她們中有哪位率先成為祖,將尚未成祖的幽冥王當成獵物,或許就能提前結束他罪惡的一生。
思慮間,兩艘並列的接駁船已經駛達入口。
站在船頭,青年又一次主動開口搭話。
“認識一下吧,我是岑冬生。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
“岑冬生……我聽說過這個名字。”
黑袍男子微微頷首,目光望向站在岑冬生身邊的長發女性。
“那你身邊這位,就是超工委的領袖了吧?久仰兩位大名,我姓萬。”
他的態度冷淡而禮貌。
岑冬生知道。萬獨古”,這就是幽冥王的全名。
“我注意到,剛才有人正在窺探我,不知是否與諸位有關。”
“抱歉,這是我最新掌握的能力。"岑冬生哈哈笑了起來,表情尷尬,“有點不受控製,莫怪莫怪。”萬獨古冷漠的視線注視著對麵的男人。
…………無妨。”
就算是幽冥王都不可能知道,就在一分鍾前,眼前這位青年還十分認真地考慮過是否要挑選在這個時間點殺了他。
在不知情者看來,岑冬生懷著的某種沒有理由、因而顯得更為可怕的殺意。
“有機會的話,我們船上好好交流。”
青年笑得很陽光,看不出半點敵意。
演個隻喜歡用肌肉不愛用大腦的人,對他而言沒有任何難度,因為他的性格中本就有這樣一麵。“會有這個機會的。萬獨古是個比想象中更健談的人,他主動提及了另一位人物,“你知道孟化凡邀請我們來,是做什麽嗎?”
…當他的嘉賓,替他撐場麵?他想把場麵辦得更熱鬧些,這種想法我並不討厭。"岑冬生說,“全世界各地的咒禁師們齊聚一堂,我喜歡這種氛圍。”
“那就先在船上住幾天,你的想法或許會有所改變。到那時,我們可以再見一麵。”
萬獨古丟下這句話後,沒有停留,他與和他一樣幾位身穿黑袍的身影,自船上下來,像群幽靈般飄過通道入囗。
“沒想到這人還是能打交道的,我還以為是那種鬼頭鬼臉不說人話的家夥呢。”
他上輩子從來沒渠道接觸幽冥王本人,有關於對方的一切都隻是道聽途說。而從目前來看,萬獨古隻是態度冷淡了點要不是岑冬生知道這家夥後來的行事風格,未必會對這種人產生惡感。
當然說實話,一個知真姐杵在這兒,隻要人腦筋還正常,不想與一位特等咒禁師鬧翻,態度想不好都不可能;
以及,比起單純的好惡,岑冬生更在意的是,萬獨古明顯是有話要和他說,隻是選擇將這次談話推延,希望他能在這艘海市蜃樓號上轉悠幾天。好像這樣做,就能看到不一樣的真相...…
“我當然知道極樂王舉辦宴會的目的不單純,可惜我已經盯上你了。”
岑冬生心想。
說起來,幽冥王此行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麽呢?
他上輩子到處煽風點火,又是出於何種目的?
曾經的他沒這個機會去了解,而現在,通往連重生者都不曾知曉的、隱藏於曆史背後真相的秘密大門,正在由他親手緩緩打開。
登船後,岑冬生一行人享受到了無微不至的貴賓級服務。在服務人員的指引下,他們來到海市蜃樓號的最高一層甲板。
站在屬於他們的房間前,抓著黃銅門把扭動,推開的瞬間,便有雪鬆木香漫出來。
客間麵積寬敞,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著他們一麵巨大的落地窗。放眼望去,月光正把海麵鍛成起伏的銀箔,絲絨窗簾自動收卷,“簌簌聲"融入起伏的潮聲裏。
一眼就能看到一望無際大海的海景房,可以說是整艘郵輪上最好的房間,沒有之一。
嵌在橡木牆裏的老式留聲機正在播放肖邦的夜曲;腳下是手工編織的柔軟地毯,牆上鑲嵌著名畫真跡。“環境真不賴。”
岑冬生環顧四周,說道。
“是啊,不賴。”
他扭頭一看,發現知真姐已不在他身邊,而是去了浴室。
岑冬生跟過去一瞧,除了驚歎於浴室的寬闊和裝飾的奢華之外,他發現姐姐大人正在試浴缸中的水,她的手指摩挲過光滑的大理石紋路,抬起來時,指尖凝著水珠。
女人轉過臉來,朝著他露出溫柔的笑容。
“冬生~?”
語尾微微上挑,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蘊藏了豐富的韻味。
“噸.….….…”
岑冬生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還以為結束了呢,看來前幾天的荒唐功夫,還是未能滿足知真姐的胃口.….…
“你今晚.……….”
“沒問題!
男人一本正經地回答。
“保證完成任務。”
姐姐大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那我就好好期待一下了。”
一夜無話。
今天早上,安知真收拾起慵懶的姿態,比他更早起床,去和第二天抵達的超工委成員,和她的下屬們見麵。
而岑冬生起身的時候,兩位同伴還沒有洗漱好,所以他決定到處逛逛。
走出房間,穿過長廊,越過欄杆,就能看到中央大廳。
挑高的水晶穹頂懸著沉重的琉璃吊燈,白色的螺旋樓梯纏繞著整麵香檳色大理石牆上升,一直延伸到他腳下。
這裏空無一人,大概是到時候讓極樂王本人向諸位客人發言用的場所。
岑冬生決定先繞路去吃個早餐。
餐廳裏同樣隻有寥寥幾人,但桌上依然擺滿了精心準備過的美味佳肴。
侍者托著放滿餐食的銀盤穿過,小牛皮沙發上的兩位客人正在麵對麵地談話小酌。不遠處,開放式廚房裏戴著白帽的廚師們正在玻璃後方忙碌。
看到又有人過來後,兩位客人的目光朝這邊投過來。
其中一人似乎已經認出了青年的身份,從一開始的警惕轉變為驚訝,連忙拉扯了一下同伴的袖子,低聲提醒。
岑冬生沒有理睬他們,走到桌邊準備取餐。
黑鬆露與焦糖鵝肝的香氣,混著現開香檳的泡沫,還有一排排的鱘魚子醬罐頭。不算合胃口,但男人還是大快朵頤了一番。
餐廳旁同樣是巨大的落地玻璃,深藍海麵被金色陽光照得流轉著金色光斑,蕩起圈圈燦爛的漣漪。享用過早餐後,岑冬生又去了附近的酒吧,那裏有配套的恒溫酒窖,像蜂巢般嵌著百年份幹邑,背景牆倒懸的水晶杯陣列隨海浪節奏輕輕搖晃,吧台後麵是閑得沒事做的調酒師,同樣沒有客人。從餐廳出去就是頂層甲板,有一個巨大的泳池,泛起的碧波幾乎與海平線融為一體,池底的馬賽克瓷磚在陽光下熒熒發亮,泳池旁是與一排排雪白的日光浴床。
“上流。”
岑冬生早就跟著知真姐開過眼界。海市蜃樓號上的環境的確極盡豪華奢侈之能事,但都在預料之中,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真正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之後看到非受邀貴賓的咒禁師們前來參與極樂盛宴的場景。
今天是上船日,行李箱牯轆在金屬舷梯上碾出密集的蜂鳴,海腥味在和緩的風中發酵。製服筆挺的工作人員舉著擴音喇叭,聲音像在被擠扁的鋁罐回蕩,斷斷續續地喊著“請勿滯留通道”。
前來觀光的咒禁師們可謂人潮洶湧,將整條通道擠得水泄不通。
來這裏的可不是普通遊客,全都是咒禁師,若是隨便扔到世界哪個角落,說不定都是不大不小的名人,但在這裏,他們全都褪去了平日裏的外衣;好奇地望著四周,第一次感受到這世界上竟還有如此龐大的“同類群體。
順便一提,後來者們就算有資格登船,卻不代表他們能去船上的任何地方。而頭一批貴客不止是能提前一周到,更是能獨享最豪華的區域上三層是隻有高等咒禁師才能進入的居所。
不知道這種擺在明麵上的赤裸裸的歧視,後續是否會引起一番波瀾。
但不論如何,身為貴賓一員的他,能像現在這樣站在高處,悠然自得地俯瞰著比自己弱小的同類們彼此擁擠的樣子。
此情此景,構成巧妙的心理暗示,難免會讓人產生高高在上之感。
不過,岑冬生這次來不是為了享受這種快感,雖然他現在的確是大人物的一員,但他現在想要尋找的,反而極有可能是一位小人物。
於是,男人朝著通往通道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沒過多久,岑冬生很快真的遇到了一場令人在意的突發事件。
他在底層甲板發現一處喧囂擁擠的場所,包括船上的護衛和看熱鬧的咒禁師,將這地方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岑先生!”
正打算過去瞧瞧情況,卻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嚷。岑冬生扭頭望去,發現是一位熟人。
對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滿臉堆笑。
“那邊是什麽情況?”
岑冬生指著那個方向。
“哈哈,沒什麽大事,就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幾位偷渡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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