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魯伊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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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獸潮將至

    轉眼一年秋。

    李家大宅的喜事就沒斷過。

    先是謝媛的肚子終於有了動靜,診出了喜脈,全家上下喜氣洋洋。

    秦氏更是把她當成了瓷娃娃,每日照料,硬生生把謝媛養得麵色紅潤,氣血充盈。

    而遠在州府學宮的李夢澤,也已入學兩年,在煉丹一道上展露出了驚人的天賦。

    前幾日,還特地托人捎回了一瓶他親手煉製的一階下品的聚氣丹,指明了是給爹爹修行時靜心凝神用的。

    李平燦拿著那枚丹藥,心中卻暖得一塌糊塗。

    “這臭小子,還知道孝敬老爹了。”

    吾家有子初長成,這種感覺,比自己突破境界還要來得舒坦。

    而李夢金也到了七歲的年紀,到了該測試靈根的時候。

    有了李夢澤珠玉在前,李家上下對這個同樣聰慧活潑的孩子充滿了期待。

    唯有李平燦,在測試前夜,對著燭火,沉思了許久。

    一個家族,出了一個上品木靈根的仙道人才,已是不錯的氣運,足以引來各方勢力的關注。若再出一個天賦異稟的,那便不是氣運,而是“招搖”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方是長久之道。”

    測試靈根那日。

    李夢金將小手按上那麵冰涼的映仙鏡,眼中滿是好奇期待。

    然而,一息,兩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鏡麵之上,依舊是古井無波,沒有半分反應。“這怎麽會?”

    王仙師檢查一遍映仙鏡,又讓李夢金試了一次,結果依舊。

    “無靈根。”

    他最終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李夢金緊緊咬著嘴唇,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他想不通,為什麽?

    為什麽哥哥可以,他就不行?

    秦氏心疼地將小孫子摟進懷裏,她知道這個結果對一個孩子來說,打擊有多大。

    此事過後,李家出了個“廢柴”的消息,也在私下裏悄悄傳開。

    而李平燦,也被外人歎惋數聲。

    對此,他毫不在意。

    夜深人靜時,他將失落的李夢金帶到了後山。

    “爹爹,沒有靈根就是廢物嗎?”李夢金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誰說的?”

    李平燦蹲下身,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的天賦,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隻不過,你的劍,還沒到該出鞘的時候。”

    他從腰間抽出一根柳條,在月光下輕輕一抖,那柔軟的柳條,竟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

    “從今天起,我親自教你劍法。”

    李平燦隱瞞了李夢金中品劍靈根的事實,李夢金性格不似李夢澤沉穩,索性不知道的好。

    他沒有教那些繁複的劍招,而是從最基礎的“風回十三劍”第一式,“拂柳”開始。

    “你看這風,它沒有固定的形狀,卻無處不在。你的劍,也要像風一樣。”

    他手持柳條,身形飄忽,劍光輕柔,如同春日裏的微風,拂過李夢金的臉頰,讓他感受那股輕靈與寫意“再看這水。”

    他引來溪流,劍尖輕點水麵,激起一圈圈漣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劍勢,也是如此。要懂得借勢,順勢,而不是一味地猛衝猛打。”

    李夢金聽得似懂非懂,但天生對劍道的悟性,很快就讓他如魚得水,水到渠成。

    他學得極快,僅僅數日,便已將“拂柳”一式練得有模有樣。手中的木劍,不再是死物,而是多了幾分靈動。

    父子二人,一個傾囊相授,一個如饑似渴,在這僻靜的後山之中,劍道傳承。

    桃花村的日子,卻並非總是這般平靜。

    這一日,村口那棵老槐樹下,掛起了白幡。

    老村長,走了。

    老人家活到百歲,無病無災,是在睡夢中安詳離世的,按村裏的說法,是喜喪。

    李家上下都前去吊唁。

    靈堂內,哀樂低回,紙錢紛飛。

    老村長的幾個兒子,在靈堂前哭得是呼天搶地,孝心感天動地,可那眼珠子,卻時不時的四處亂瞟。等到賓客散去,這出“孝子賢孫”的戲碼,終於演不下去了。

    “爹生前最疼我,臨走還拉著我的手,這村長的位置,理應由我來當!”二兒年過七十,嗓門最響,一抹眼淚,挺直了腰板。

    “放你娘的屁!”

    五十歲的三兒子立刻跳了起來,指著大哥的鼻子罵道,“爹去年冬天咳嗽,是我請的郎中,熬的藥湯!你倒好,就提了半斤點心,還是鋪子裏快過期的!你也好意思爭?”

    “就是!二哥你一年到頭都在鎮上鬼混,村裏幾畝地都快荒了,你一把年紀都要死了,你當村長?我第一個不服!”小兒子也加入了戰局。

    “都別吵了!守著這窮村子有什麽出息?依我看,那幾畝破地,還有這老宅子,賣了分錢最實在!大家拿著錢去鎮上享福不好嗎?”

    幾人頓時吵作一團,什麽“不孝”“偏心”“自私”的帽子滿天飛,唾沫星子噴得比燒的紙錢還旺,將鄉間那點家長裏短的齷齪事抖了個底朝天。

    角落裏,老村長最疼愛的長子嫡孫,如今已是二十歲青年的李小山,氣得是渾身發抖。

    “幾位叔叔!爺爺屍骨未寒,你們就……”

    “去去去!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麽嘴!”

    李小山攥緊了拳頭,看著這幾個為了蠅頭小利便醜態畢露的叔叔,心中滿是悲哀無力。

    周圍的村民們也是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卻無人敢上前勸阻。

    就在這時,一聲輕咳,從門口傳來。

    嘈雜的靈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隻見李家的管事周宇,正靜靜地站在門口。

    他一身青布長衫,神情平和,但那雙眼睛,卻帶著一種令人畏懼的光芒。

    曾經的鳳凰縣逃難的周宇,終於也在桃花村紮根,成了李家的心腹管事。

    “周……周管事!”

    原本還吵得麵紅耳赤的幾個兒子,看到周宇,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沒了聲音。

    “是李家的周管事來了!”

    “李家都來人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村民們立刻壓低了聲音,誰都知道,如今這桃花村,真正說得上話的,是李家。而周宇,便是李家的在外代表。

    周宇緩步走入靈堂,先是對著老村長的靈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這才轉過身,對著那幾個手足無措的村長兒子道:“幾位節哀。”

    “老村長生前,曾與我家老爺閑談時提過,他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桃花村。他走後,希望這份擔子,能由一個穩重公道的人接過去。”

    周宇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在了李小山的身上。

    “老村長也說過,他幾個孫輩裏,小山你最是聰慧懂事,有他當年的風範。這枚印信,”周宇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的玉,“理應交由老村長最看重的人手上。”

    此言一出,那幾個兒子臉色煞白,卻連一個屁都不敢放。

    李家的“老爺”發話了,誰敢質疑?

    那不是茅坑裏點燈,找死嗎?

    李小山怔怔地看著周宇,看著那枚玉質印信,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快步上前,從周宇手中接過印信,對著李家大宅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歲月流逝。

    龍宮,五行石碑前。

    李平燦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了。

    他正盤坐在銳金石碑前,神識如同一塊被反複捶打的鐵胚,在千萬道無形的劍氣中被反複切割錘煉。那股無堅不摧的鋒銳之氣,痛得人直抽涼氣。

    “這金元素是個暴躁老哥,這火元素就是個瘋子!”

    李平燦心中腹誹。

    “也罷,這才是真正的修行!五行圓滿,方為大道之基!豈能安於當個木土雙修的“農夫’?”沒有退縮,反而將心神沉浸得更深,主動去迎合那股撕裂般的痛苦,在極限的拉扯中,感悟著金氣的本質。

    沉浸在痛並快樂的修行之中,元素收集中的“金”“水”“火”三行,漸漸增長到“十五”“十六”“十三”感應度。

    往後每提高一點,都尤為艱難。

    李平燦也不是沒有尋找天地五行之氣,可惜五行之氣彼此排斥,整個雲水縣極難見到野生的。某日,李平燦在龍宮領悟石碑,忽然之間,在【動物交談】的感應下,一股前所未有的狂躁,自大虞河的方向傳來。

    就像是平靜湖麵被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無數生靈混亂的意念,轟然衝入腦海!

    “嗯?”

    李平燦猛地睜開雙眼,神色駭然,這不是普通的驚慌,而是一種對滅頂之災的恐懼!

    他立刻出了龍宮。

    隻見原本還在悠閑的翹著“二郎腿”的青蛟,此刻竟焦躁不安地在水底來回盤旋,巨大的蛇身上,鱗片都微微張開。

    “小鯉魚,你感覺到了嗎?”

    青蛟的聲音帶著驚慌,“不知道怎麽回事,大虞河上遊的那些家夥跟瘋了似的,全往下遊跑!我剛剛看到一隻青背巨鱷,連老巢都不要了,跑得比誰都快,那模樣,就像是屁股被火燒了一樣!”李平燦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能讓這些盤踞一方的妖獸都棄巢而逃,上遊發生的,絕非尋常的爭鬥。

    是獸災!

    一場規模空前,席卷整個流域的恐怖獸災!

    千裏之外,鬆嶺州府。

    民生司內,李平安正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卷宗之中,處理著一樁陳年舊案。

    他如今在州府也算是站穩了腳跟,行事愈發沉穩練達。

    就在此時,一名親信,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將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信,雙手奉上。

    “大人,青陽縣急報!”

    李平安接過信,隻見上麵隻有一個龍飛鳳舞的“急”字,心頭不由一緊。

    他迅速拆開信封,一目十行地掃過,瞳孔驟縮。

    “妖獸暴動,形成獸災,其勢洶洶,已連破三座沿河大鎮!獸潮之中,不僅有數不清的寶獸,更有實力堪比煉氣修士的妖獸出沒!州府已下令,沿河各縣,即刻備戰!”

    “獸災!”

    李平安霍然起身,他深知這兩個字背後意味著什麽。

    這絕非當初梁知遠在靈山布下的那種小打小鬧的“獸潮陷阱”可以比擬,那不過是驅使了些許寶獸,製造混亂罷了。

    而這一次,是真正的天災,是足以毀家滅城,讓生靈塗炭的滔天大禍!

    “不行,必須立刻通知家裏!”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來到書房,取出小弟留給他的那朵可以遠距離傳訊的“通訊菇”,急聲道:“大哥!小弟!獸災將至,速做準備!”

    消息傳回桃花村,整個李家大宅的氣氛瞬間凝重到了極點。

    李平福看完信,那張剛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當家的………”

    江鈴兒跟了進來,看著丈夫那沉默的背影,眼圈瞬間就紅了,“你……你一定要去嗎?”

    李平福擦拭的動作一頓,他轉過身,看著淚眼婆娑的妻子,伸出粗糙的大手,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水,聲音低沉而有力:“鈴兒,我是雲水縣尉,守土保民,是我的職責。”

    秦氏也聞訊趕來,她一把拉住兒子的手,聲音顫抖:“福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可是獸災啊!你……你就不能不去嗎?讓別人去!你現在可是縣尉了!”

    “娘,”李平福苦笑一聲,“正因為我是縣尉,我才必須去。我不上,誰上?讓那些連刀都握不穩的半大孩子去送死嗎?”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一個清朗而又倔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正是如今已長成壯實少年的李元虎。他不知何時站在那裏,小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拳頭捏得緊緊的。

    “爹!我已經突破神煞境了!我能幫你!”

    “胡鬧!”

    李平福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厲聲喝道,“這不是你去逞英雄的時候!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保護好你娘和你奶奶,這就是你現在最大的任務!”

    “可是爹!”

    “沒有可是!”李平福的聲音不容置疑,“這是命令!”

    看著父親那雙威嚴的眼睛,李元虎滿腔的熱血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隻能委屈地低下頭,眼圈也紅了。秦氏心疼地將孫兒摟進懷裏,瞪了李平福一眼,卻也知道,兒子說的沒錯。

    安撫好家人,李平福當即趕往縣衙。

    身為縣尉,他必須在第一時間掌握最準確的情報。

    縣衙之內,早已是一片人仰馬翻,氣氛緊張得能擰出水來。

    負責偵查的快班捕快和斥候們個個麵帶驚惶,衣甲上甚至還沾著未幹的血跡。

    李遠見到李平福,聲音嘶啞地稟報:“大哥,大前方快頂不住了!”

    李平福心中一沉,一把扶住他:“說清楚!怎麽回事!”

    “是妖獸!真正的妖獸啊!”

    李遠眼中滿是血絲,“根本不是咱們以前見過的寶獸。一隻三隻眼睛的黑色巨猿,身高一丈,力大無窮,一拳就能把城門轟碎!還有一條長著倒刺的黑鱗江蟒,在河裏翻江倒海,望江鎮的守軍,連一個時辰都沒撐住,就全沒了!”

    妖獸橫行,凶威滔天,非人力所能敵。凡俗兵刃難傷其分毫,唯有仙師法術與軍中重弩才能勉強阻其片刻。

    李平福的手指一寸寸收緊,將那份竹簡捏得“嘎吱”作響。

    這才是真正的天災,是能讓州府都為之震動的浩劫。

    李平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眼神變得愈發冰冷堅毅。

    這一戰,沒有退路。

    獸災的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當官府征兵的告示,貼滿了雲水縣的大街小巷時,整個縣城都炸開了鍋。

    “什麽?官府征兵?每家每戶,必須出一個丁壯?”

    “天殺的!我家就我一個獨苗,這要是上了戰場,我爹娘可怎麽活啊!”

    “聽說這次的獸災非同小可,連州府都驚動了,咱們這些凡人上去,不就是去填妖獸的肚子嗎?”一時間,民怨四起,人心惶惶。

    周恩賢的家中,更是愁雲慘淡。

    他的小妾紅兒哭得是梨花帶雨。

    “這可怎麽辦啊,咱們就這麽一個兒子!”

    周恩賢看著兒子,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掙紮。

    他何嚐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可官府的命令,誰敢違抗?

    “李家現在是縣尉,您與李家有舊情,去找他們說說情,通融一下,行不行?”紅兒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唉……”

    周恩行長歎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種時候,誰去說情都沒用,此乃鬆嶺州府的征兵令。

    李平福身為縣尉,更要以身作則,豈能為他一人破例?

    “別哭了。”

    “想我周恩賢,當年也是蟠桃鎮響當當的好手。這把老骨頭,還沒到動不了的時候。”

    他轉過身,對著小妾,沉聲道:“我去。”

    兒子武道不精,去了也是送死,他好歹也就經年武者,戰鬥還留有一線生機。

    周恩賢的決定,隻是無數個家庭的縮影。

    有人選擇逃避,連夜卷著鋪蓋逃往深山。

    有人選擇屈服,哭喊著將自家的男丁送上死路。

    也有人像周恩賢一樣,打算一命換一命,自己送死,兒子孫子活命。

    風雨欲來,整個雲水縣,都籠罩在一片壓抑悲壯的氛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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